老乞丐笑了,露出被煙燻黃的一口爛牙。
“稀罕事!”他終於開口了。
我點點頭也笑了,然後我伸出手惴惴不安地從他碗裡拿出了十塊錢的硬幣。這時有個中年乞丐見我從老乞丐碗裡拿錢,迅速跑向我,我有點害怕。
老乞丐伸手向中年乞丐做了個阻止的動作,那中年乞丐頓時停下了腳步,用極不友好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
我拿起錢,向老乞丐鞠了一躬,一溜煙跑了。
半個小時後我帶著買來的畫紙和鉛筆回到了老乞丐身邊,老乞丐興趣盎然地看著我。我坐下,鋪開畫紙,為老乞丐畫了一張素描。
一個經過我們身邊的路人向老乞丐的碗裡扔錢時看見到了我的畫,於是他停下腳步,看我在紙上大開大闔地勾勒著,塗抹著,一層層地累積著。素描和上色不一樣,上色必須一步到位,不容修正,而素描更應該一層層地累加線條。
那中年人蹲下身問我:“給我畫一張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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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手,做了個十塊錢的手勢,老乞丐在我身邊大笑一聲。
我就此坐在貴陽的街頭重新擺起攤來,半天下來竟然畫了七個人,賺了七十塊錢。
我覺得錢夠了,於是拍拍屁股站起身,把其中的四十塊錢給了老乞丐,另加那張乞丐素描。自己留了三十塊錢,放入兜裡。
老乞丐也站起身,“夠意思,開眼了!”他拍拍我的肩說,然後他從腰間摸出一個腰包,裡面是厚厚的一沓錢,估計上萬,他摸出一張簇新的一百給我,說:“拿著!”
我目瞪口呆地接過老乞丐給我的一百塊錢,見到那個中年乞丐跑來扶著他遠去了,中年乞丐回頭衝我笑了笑,那一刻我懷疑是遇上了丐幫幫主。
當天我坐車來到千戶苗寨,山路漫長,千迴百折,某些地方也許只有幾公里的直線距離,車卻要繞行十幾公里的山路。我望著車窗外晚霞滿天,晚霞照耀著幽靜的山谷,一切美得如同世外桃源。在一段山路上,車停了,司機下去撒尿。我望著遠處的一大片吊腳樓問身邊的一個苗族人那是不是千戶苗寨?那人點了點頭。我閉上眼,深深舒了一口氣,我想嵐一定在那片連綿數里的某個屋頂下,也許正在思念著我,而我即將和她重逢。
當晚我來到寨子上,到處打聽是不是有個劇組在這拍片,一個路邊的銀匠告訴我全劇組就住在寨子西面,導演是個漂亮女人,還買了他打的銀器,一副銀耳環,兩個銀鐲子。
我問銀匠是否知道劇組一般在哪拍攝?銀匠說有時會去深山裡,大多數時候就在寨子裡拍,但晚上他們就住在寨子西面那個惟一的小旅館裡,接著他一個勁地推薦我買一副他打的銀筷子。
我來到可能是寨子上惟一的一部電話機旁,電話機安在寨主家裡。我走進那個掛滿織錦畫的吊腳樓,坐在明代就造好的美人靠上,拿起電話撥了嵐的手機,手機關機了。我想也好,趕明直接去片場找她,那種重逢效果更好。
於是我撥通了家裡的電話,我媽聽到我的聲音時當場就哭了。她怒罵我的沒心沒肺,泣不成聲地罵我不學好,說我爸爸急得心臟病都犯了。我也哽咽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親情溫暖流淌心頭,我說我會馬上回家,讓他們別再擔心,放下電話時我想起快過年了。
我呆呆望著窗外,月亮出來了,寨子的石板路面上泛著銀光。
我累了,但滿山皆是黑色,霧氣氤氳,讓我頓時沒了方向感。當晚我住在當地人家裡,當地的苗人很好客,女人們穿著綴滿銀飾的衣服,像電影中那般圍著篝火邊唱歌跳舞。
我接過一個老人遞來的一碗酒,仰頭喝下烈火般的液體。
“娃子幾歲了?”老人問我。
“十八!”我臉紅脖子粗地回答,然後又喝了一碗烈酒。
“好……好酒!”我說。
晚上寨主很熱情地邀請我住在他家,因為我告訴他說我是個詩人,這次大老遠跑到這來尋求靈感。三十出頭的寨主是個愛藝術的人,家裡的牆上掛滿了他自己畫的畫。他拿出他自己寫的一大堆詩給我看,詩寫在各種各樣不同的紙上,但字跡娟秀,情感飽滿,比如說有“女人的魅力吵醒了所有傷口,六隻棕色的眼睛,盪漾在向日葵的尾聲中……”這樣的句子。我看得驚奇,虔誠點頭。於是寨主大談文學理想,他用我很難聽懂的貴州話說他投身詩的目的僅在於希圖生命從平凡走向崇高。我嘿嘿笑,擦汗,露出自慚形穢狀。
晚上我走到樓下,呼吸著清爽宜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