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十一點,周興然就打算去吃午飯。 周興然先是給齊正陽說了一聲:“齊主任,我今天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下班的點才能回來,下午還得您照看著些。” 齊正陽心思都在圖紙上,根本不在意他說了什麼,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吃完飯,周興然又交代了一遍孟伯山和白春來:“我下午要出去一趟,不是要緊的事你們替我決定就行,要緊的事就先按著。” 交代完,周興然就直奔停車棚的方向,蘇華志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昨天聽完周興然的要求後,蘇華志正好知道一家符合要求的紡織廠,想著與其嘴上說,不如直接帶著周興然去廠子看看。 這家廠子叫紅日紡織廠,在平城郊區,都快到冀省了,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要去的話得早點出發。 在路上蘇華志先給周興然介紹了一下紅日紡織廠的情況。 紅日紡織廠建於五十年代末,當時鬧饑荒加棉布、衣物等物資缺乏,紅日紡織廠初建時頗受重視。 紅日紡織廠的位置也很奇妙。 平城和津市中間還夾了一塊冀省的地盤,紅日紡織廠就在這附近,導致它雖然在平城,但是離津市、冀省都不遠。 紅日紡織廠附近還有一家兵工廠,它離津市的部隊也不是很遠。 兵工廠和部隊裡面都是男同志居多,這些男同志裡面有許多光棍,那些不是光棍的男同志,他們的妻子或其他女性親屬也大多沒有工作。 不管是出於以上哪種原因,紅日紡織廠很快就建完了。 剛建廠的前幾年,紅日紡織廠還是很威風的,但隨著紡織業的飽和,紅日紡織廠逐漸撐不住了。 衣食住行四大民生問題裡,國家最重視的就是前兩項。 沒有吃的人就會餓死,沒有衣服穿人就無法出門,無法出門也就無法勞動。 六十年代初平城住在大雜院裡的有些人:全家六七口人,只有兩條褲子。 當家的父親上班要穿走一條,剩下的那一條褲子誰有事誰穿,其他人只能光著屁股躺被窩裡,而且是四五個人躺一個被窩,因為沒有多餘的被子。 所以“衣食”方面國家格外重視,每年都投入大量資金去解決這件事。 七十年代已經基本達成每省有十五個以上大型紡織廠的目標了,就算人煙稀少的省份也有十二個大型紡織廠,中小型更是不計其數。 這種喜事當然要等報紙,當時還佔了一整個版面。 西北的棉花也是源源不斷的運往全國各地,也就是說,現在基本實現棉布自給自足了。 逐漸飽和的市場讓紡織業捲起來,個個都在拼創新,花色、縫隙大小等。 不等紡織廠能弄出什麼名堂,化工廠橫空出世,直接壓的紡織廠抬不起頭。 一個的確良打敗了多少棉紡廠? 光周興然所知,近五年來新建的國有大型化工廠有五十多家。 化工布料耐磨、輕薄透氣,產量大,除了不吸汗簡直是把棉布按在地上摩擦。 和現代的人們又開始追求原生態不同,現在的人們更喜歡出奇的東西,的確良風靡全國,要是哪個年輕人沒有一件的確良,都會被人私底下笑一聲“土包子”。 現在已經開始出現棉布過剩的現象了,很多能力平平的紡織廠都快被擠兌垮了。 不只是紡織廠,周興然知道,以化工廠這個建廠速度和生產速度,化工布料也將很快出現產能過剩的現象。 跟不上時代發展的腳步,就會被時代拋棄。 現在只有一些大型紡織廠還能夠支撐,大型紡織廠都是經過多次擴建改建的,生產線眾多,就算出現虧損,也能及時進行調整,或者砍掉虧損的生產線,縮建廠子。 而紅日紡織廠只是一家勉強達到中型的紡織廠。 建廠這二十年來,廠長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了,有部隊的領導、優秀的女工,也有領導的妻子、退役的軍人。 長的能在廠長的位置上待個三四年,短的一兩年就下來了。 周興然光聽蘇華志說就覺得不可思議,這是在玩鬧嗎? 說是建廠的時候很重視,就是這樣重視的嗎?連一個專業一點的領導不給配,廠子垮掉不是早晚的事兒嗎? 蘇華志大概知道周興然心裡吐槽,臉上掛起一個玩味的笑容:“當初提議建廠的人,他的初心也許是好的,也是想著發展紡織業、解決附近居民穿衣問題。” “只是後來發展方向越來越偏,紅日紡織廠不止幫兵工廠和部隊裡的光棍找媳婦,還經常開聯誼會,幫其他廠的光棍找媳婦。” “這不像一個紡織廠,更像一個紅娘廠,專門給人牽線用的,裡面的女工都是附近好幾個縣區蒐羅來的。” “看紡織廠徹底歪了頭,又只是一個小廠,上面的人自然不會多在意,就放任它自由生長了。” 初建廠的時候,只要能夠生產出來布,就能賣出去,即使廠長對管理一竅不通,廠子也能運轉。 後來競爭壓力變大,棉布賣不出去了,都堆在倉庫,紅日紡織廠的主事人也不中用,就越來越敗落。 由盛轉衰,聽著總是讓人不那麼開心。 周興然聽完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