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張兄有所不知,我家敬奉道教,家裡每有大事也總在道觀裡操辦。說來有個故事,原來祖上有日遇一道人病得快死了,老祖宗把他領回了家裡。那時自己家裡也窮,卻把那道士養了兩個多月。等那道人病好了,便囑我祖宗在這個地方建屋,說這是方圓百里難尋的形勝之地,你家必會發達。後來果然就應了驗,祖宗就蓋了那道觀。我這回中了進士,家父想請鄉親們看戲半個月,也是在那裡。道觀裡有戲臺子。”
張汧這會兒忍不住說道:“在您家門口吟詩的那位,我隱約瞥見是個道人,唸的竟是傅山的詩。廷敬兄,這種人可得小心啊!”
陳廷敬忙搪塞道:“聽管家說,是個鄰村的一個瘋子,叫他們打發走了。”
張汧只道陳家世代仁義慈善,男孝女賢,沒有不發達的道理。兩人便是客氣著,說的自然都是奉承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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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國》12(1)
張汧在陳家過了夜,第二日早早就起身回高平老家了。他因急著回去給爹孃道喜,陳廷敬也不再相留。
送別張汧,一家人回屋說話。老太爺問道:“外頭都說,你本是中了狀元,硬是叫衛大人在皇上面前說壞話,把你拉下來了。說你原來是因為沒有給衛大人送銀子,可有這事?”
這事兒在陳廷敬心裡其實也是疑雲不散,可他在爹孃面前卻說:“哎呀,這話哪,傳來傳去就變了。貢院裡面有人處處為難我,汙損了我的考卷。是衛大人把我的考卷從遺卷裡找出來,不然哪有今日!在京城裡拜師傅,投門生帖子,奉送儀禮,其實都是規矩,算不得什麼事。可衛大人連這個都是不要的,他會是個貪官?”
老太爺說:“原來是這樣!衛大人還真是個好官哪!”
淑賢身上已經很顯了,她坐在老夫人身邊,不停地捂嘴反酸水。這會兒聽得陳廷敬說起月媛,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老夫人見了,只道:“淑賢,你不要老陪在這裡,進屋躺著去。”丫鬟翠屏忙過來扶了淑賢往屋裡去了。翠屏才十二歲,卻很是機靈。
淑賢進屋去了,老夫人叫家人們都下去。客堂裡只有陳廷敬跟他爹孃,老夫人這才問道:“敬兒,娘聽說你在京城裡又找了媳婦?”
陳廷敬頓時紅了臉,道:“娘是哪裡聽來的話?”
老夫人道:“娘聽淑賢講的,大順告訴了翠屏,翠屏就把這話說給淑賢聽了。”
陳廷敬道:“這個大順!”
老太爺半日沒有吭聲,這會發火了,道:“自己做的事,還怪大順?”
陳廷敬道:“我哪裡是要瞞著爹孃?我是想自己給您二老說。孩兒不孝,沒有事先稟告,但的確事出有因,又來不及帶信回來。”陳廷敬便把自己在京城差點丟了性命,多虧李家父女相救的事,仔仔細細地說了。又說了衛大人保媒,自己也是答謝人家救命之恩,這才應了這門親事。
老夫人聽得這麼一說,一把拉住兒子的手,又哭了起來:“娘沒想到,你在京城還吃了這麼多苦!李家父女可真是你的恩人哪!”
陳廷敬說:“要不是月媛妹妹搭救,我早命送黃泉了!”
老夫人回頭望了老太爺,道:“他爹,既然是這樣,我看這門親事就認了,這也是緣分啊。”
老太爺沒有說話,心想做兒女的婚姻大事,再怎麼也得先回明瞭家裡,豈是自己隨便可以做主的。可聽兒子說了這麼多,老太爺慢慢的也沒有氣了,嘴上卻不肯說半句話。陳廷敬知道爹的脾氣,不管他心裡怎麼想,嘴上總是厲害的。
陳廷敬應了這門親事實是不得已,他對李老先生既是敬重又是感激,月媛雖小卻也甚是聰明可愛,只是覺得自己兩頭都對不住人,便說:“我既對不住淑賢,又覺得月媛委屈了。人家畢竟是有門第的女子,怎能就讓她做低伏小呢?”
老夫人想了想,道:“淑賢那裡,娘去說。這孩子通情達理,不是那拈酸吃醋的人!月媛將來長大了,你收她做了媳婦,依淑賢的脾性也不會刻薄她的。我同你爹,只要理兒順了,什麼都想通了。你既然在人家跟前叫了爹,又有了婚約,你就得盡兒輩的孝行。你那邊岳父還病著,家裡這邊你拜拜親戚朋友,沒事了就早早動身回京城去吧。”
老太爺這才開言講了一句話:“記住你娘講的!”
陳廷敬在家走親訪友四十來日,娘就催他進京城去,只道爹孃身子都還硬朗,家裡大事小事都有人操持,你如今是朝廷的人了,總要以自己的差事為重。陳廷敬心裡卻是兩難,又想多陪陪爹孃,又擔心京城岳父的身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