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不到的是,再過一年,緬甸宣慰使竟然主動願意交出思任了,沐斌指派由千戶王政押解回京處理。
但是思任把對朝廷的不合作態度保持到了最後,從被交到王政手上那天起,他就開始絕食,王政絞盡腦汁還是沒辦法讓他進食,黔驢技窮之下,他只好決定砍下思任的腦袋回去交差就好了。
於是,他立刻派部下趕回昆明,通知方瑛儘快趕來。
“柳英指揮使提過好幾次,說都督想為父報仇,現在……”王政指指半死不活的思任。“瞧,他就快死了,反正我也沒辦法把活的人帶回京,那麼,都督,就由你來下手吧!”
方瑛先是呼吸暫停了好一會兒,驀又抽了一大口氣,“你是說,你要讓我殺了他?”他控制不住的大吼,又驚又喜。
“橫豎他都要死,誰下手不都一樣嗎?”王政擠著眼笑道。
又窒息了片刻,方瑛才猛然捉住王政雙肩。“謝謝你、謝謝你,我原以為這輩子都無法了結心願了,沒想到……謝謝你、謝謝你,我欠你一份情!”
王政哈哈一笑。“請都督夫人煮一頓好吃的就行啦!”
“沒問題,你一回雲南就來我家,要吃幾頓都行!”方瑛大方地承諾。
“那就謝啦!那麼……”王政瞥一下思任。“就交給你啦!”語畢,他便離開囚室了。
方瑛靜立了一會兒,方才猝然轉身,與躺在床上的思任四目相對,眸中是深沉的憤怒,想到六年前父親戰死在自己眼前那一幕,他的心又開始滴血,滿腔壓抑不住的澎湃怒意。
“你,思任,為了一己的野心,你可曾想過你害死了多少人?”
思任已經餓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哪有辦法回答,只能用一雙鄙夷的目光表示他的不屑。
“你只知帶自己的妻妾子女逃跑,可曾想到那些戰死者的家人又該怎麼辦?”
思任嘴角一撇,依然是輕蔑。
“不,你從來沒想過那些,對你而言,那些一點也不重要,對不?”
思任閉上眼,懶得聽他說了,方瑛點點頭。
“很好,至少到最後,你仍表現得像個不怕死的英雄,我就給你個痛快吧!”
他緩緩舉起父親的大刀,從父親戰死之後,這把刀就一直跟在他身邊。
“今天,我要為亡父,還有那些戰死沙場計程車兵們報仇,思任,到地獄去,你再向他們解釋為什麼要他們死得那麼不值得吧!”
話落,利芒一閃,刀鋒筆直落下……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他終於能夠為父親報仇,了結這一項心願了!
三十五歲時,方瑛又跟著王驥征討麓川。
三十七歲時,方瑛晉升都督同知,朝廷看上他的將略之才,特意調他回京,誰知剛到京沒幾天,又被調到貴州征討叛苗,三十八歲時以軍功再晉升為右都督。
三十九歲,方瑛官拜總兵鎮守貴州,討白石崖賊,俘斬二千五百人,招降四百六十寨,又晉升為左都督。
四十一歲,方瑛與巡撫蔣琳會川兵進剿四川草塘苗,賊首皆就縛,並克中潮山及三百灘、乖西、谷種、乖立諸寨,斬首七千餘,詔封為南和伯,並調回京督領京營軍務。
四十二歲,巡撫蔣琳上奏說方瑛鎮守貴州時,苗蠻畏服,邊境安寧,請求讓方瑛再回鎮貴州,可是皇帝不放人。不久,湖廣苗又叛,方瑛奉皇命執掌平蠻將軍印,率京軍征討之,直至翌年,總共克寨二百七十。
四十四歲,方瑛留鎮貴州、湖廣,再克銅鼓藕洞一百九十五寨,又因功進為南和侯。
四十五歲,貴東苗進襲都勻府諸衛,方瑛與巡撫白圭聯合川、湖、雲、貴等軍征討之,克六百餘寨……
“邊境地區終於全部平定了!”方瑛喃喃道。
“累了嗎?”香墜兒一邊替他褪下盔甲戰袍,一邊擔憂地端詳他的臉色,有點蒼白。“休息一下吧!”
方瑛捏捏鼻樑。“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老是覺得累。”
“這十年來,年年都在打仗,難怪你覺得累。”香墜兒倒了杯熱茶給他。“現在邊境既然已平定,或許可以休息兩年了。”
“也許。”方瑛淺酌幾口熱茶,眼睛卻是閉著的,看得出他真的很累了。
“爹。”
“總兵大人。”
方瑛聞聲睜眼,眼前是他的兒子方毅,還有跟了他七年的左參將李震,他最得力的先鋒大將。
“什麼事?”他放下茶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