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賓士片刻,穿過一片林子後,眼前豁然開朗,然而這片開朗實在不怎麼開朗,反倒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厲。
數百上千個兇悍的土蠻子正在那裡揮刀沒命的互相砍殺,宛如有什麼千百代流傳下來的深仇大恨似的,手斷了,繼續砍;腳斷了,繼續砍;人死了,還是繼續砍,好像不把對方砍成肉醬就無法罷休,現場一片屍山血海,慘不忍睹。
更誇張的是,連大象都在相互撞擊,頭破腦塌,血流成河,骨頭都白慘慘的跑出來了還在撞個不停。
“小妹在那裡!”
獨孤笑愚指著殺戮人群中央,但他自己都沒聽見,君蘭舟更不可能聽見,這才想起他們都點住了耳穴,於是推推君蘭舟,再說一次。
“小妹在那裡!”聽不見,應該看得懂嘴型吧?
君蘭舟看懂了,兩人當即一起飛身越過殺戮人群,一眼見到垂首嗚嗚咽咽,絕望地悲鳴不已的香墜兒,懷裡竟抱著個血淋淋的身軀,兩人不約而同心頭一沉。
來遲了嗎?
甫落下身子,君蘭舟立刻伸指按向香墜兒懷中血人的腕脈,先是皺眉,忽又雙眼一亮。
“心脈尚未斷絕,還有救!”
一直盯著他看的獨孤笑愚馬上就看懂了君蘭舟說什麼,心中一喜,馬上扶起香墜兒的臉兒,毫不客氣的甩了兩巴掌。
“別哭了,墜兒,妹夫還有救,墜兒,你聽見了沒有,墜兒?”
巴掌一打下去,哭聲就止住了,但香墜兒仍是一臉茫然,彷彿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獨孤笑愚明白她是哀傷過度,一時難以回過神來,於是先和君蘭舟相互點開對方的耳穴,再輕輕拍拍香墜兒的臉頰,並柔聲呼喚她。
“墜兒,妹夫還有救,聽見了沒有?墜兒,妹夫還有救啊!”
又說又拍了片晌後,香墜兒才慢慢出現反應,她徐徐蹙起了眉頭,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還……有救?”
“對,妹夫還有救!”獨孤笑愚更用力的重複自己說的話。
香墜兒困惑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但……他的呼吸……”
“你二哥說有救就有救,你不相信你二哥嗎?”說著,獨孤笑愚向君蘭舟點點頭示意。
君蘭舟立刻扶正躺在香墜兒懷中的方瑛,再將早已準備好的十三支金針飛快的刺入方瑛胸前,根根沒入,半點不露,旋即狠狠地在方瑛心口處重擊一掌。
沒有動靜。
再一掌。
還是沒有動靜。
第三掌。
終於,奇蹟似的,方瑛竟然應掌喘了一大口氣,又咳了兩聲,隨後,胸膛也開始急促的起伏,雖然輕微,但確實是有動靜了。
就在這一瞬間,香墜兒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現實,狂喜的失聲大哭。
“夫……夫君沒死,他沒死!”
“他沒死,但還是要儘快施救!”說著,君蘭舟從香墜兒懷裡抱走方瑛,話才說完,人就不見了。
“我們快跟上去!”獨孤笑愚扶著香墜兒起身。
“等等,還有……”香墜兒揪住他的衣袖,又哽咽了。“公公……”
獨孤笑愚無語,默默地開始在遍地屍首中尋找那個等於是被他親孃害死的人。
周圍,土蠻子人仍在相互砍殺,已經失了魂、丟了魄,即使哭聲已停,他們的腦子也回覆不過來了。
風,悄悄的嗚咽,為在戰場上流連的魂魄,靜靜的哀悼。
一得知方政已陣亡,沐晟馬上帶兵溜到永昌去了,龍川江畔只剩下孤伶伶一座營帳。
“大哥,妹夫傷得太重,我一個人沒辦法,你得立刻趕回去請我爹來一趟。”
“行,我立刻趕回去。”
“十三天。”
“什麼十三天?”
“十三天之內一定要趕回來。”
“什麼?”獨孤笑愚驚叫。“就算我們不吃不喝也不睡的趕路,也趕不及呀!”
“那妹夫就沒救了!”君蘭舟冷漠地道。
獨孤笑愚窒了一下,咬了咬牙根。“好,我會趕回來,你帶小妹和妹夫到昆明等我們。”
這裡是最前線,沐晟都逃了,留在這裡連安全都談不上,更不可能靜靜養傷。
“我會先租一棟屋子住下。”
“留個記號,我會找到你們的。”話落,獨孤笑愚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可不想在來不及之後再去面對小妹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