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李閒做不到拔刀一千五百次就沒有飯吃,那麼哪怕李閒拔刀一千四百九十九次的時候餓昏過去,他也不會給李閒一口粥喝。
血騎四虎之一的朝求歌今夜輪值,將遊騎和暗哨安排之後,無所事事的朝求歌在湖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從腰畔將酒袋子解下來往嘴裡灌了一口。雖然已經過了四月,但草原上的夜風依然冷冽刺骨。裹著氈毯的血騎兵在湖邊的碎石子上睡著,沒有人動,安靜的就好像石頭。
之所以睡在湖邊的石子上而不是睡在柔軟的草地上,原因很簡單,因為草地上雖然舒服些,但更冷。雖然他們不懂什麼叫做科學,但他們有著無比豐富的經驗。
那些血騎兵睡的安靜的令人驚歎,竟然沒有一個人打鼾。沒有磨牙的聲音,沒有砸吧嘴的聲音,沒有說夢話的聲音,什麼聲音都沒有,就好像……睡了一地的死人。
不打鼾,這並不是因為這些血騎兵呼吸道沒有問題,也不是他們睡得很深沉,而是因為,不能控制住睡覺打鼾的人已經都死了。
野外宿營,一個鼾聲就有可能將敵人引來。
物競天擇,就好像遠古時候的長頸鹿其實脖子並不長,跟馬的脖子差不多,甚至還要短一些。但那個時候地面上的植被不能讓它們填飽肚子,所以它們只能伸長脖子去吃樹上的葉子。脖子短的一定吃不到,所以它們都餓死了。
戰爭不會去適應每一個人,所以每一個人都只能去適應戰爭。兩千多名騎兵僅存一百多人,他們都是喝人血解渴吃人肉果腹活下來的。後來這幾年在大草原上游蕩,總會有人對他們的戰馬和甲冑感興趣。現在活下來的一百零四名血騎兵,誰手上沒有十幾甚至幾十條人命?又有誰沒被追殺的落荒而逃過?
清冽的酒進了肚子,卻驅散不了嚴寒。
朝求歌看著那邊還在馬背上如鬼一樣抽刀收刀的少年,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雙手那柄刀,只是他的眼睛裡沒有什麼同情,他之所以盯著,是因為達溪長儒讓他數著李閒拔刀的次數。達溪長儒知道那個真龍轉世的預言,但血騎兵不知道。他們對於李閒沒有什麼感情,如果非要扯上一點的話,那麼這個少年的毅力會讓他們感到驚訝,從而對這個少年產生些許的欽佩來。
朝求歌算了算時間,應該已經過了丑時。他鬆了口氣,心說總算不用陪著那個倒黴的少年熬到天亮了。
一千五。
朝求歌的嘴裡輕輕吐出三個字,然後將酒袋子裡的酒喝光,站起來朝著那個少年走了過去,他想拍拍那個少年的肩膀對他說:“幹得不錯,希望你能活下來。”
讓朝求歌驚愕的是,他才站起來,那個少年再也堅持不住從黑馬上掉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草地上,將那匹黑馬嚇得往旁邊跳了一下。不早不晚,剛好在一千五百次的時候他掉了下來,然後死豬一樣在地上一動不動。
朝求歌怔住,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件很可怕的事。
難道,那個少年在這樣的狀況下,頭腦還保持著清醒?他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抽刀多少次?而且,在黑馬站立的地方,一側有一塊突起的石頭,另一側則是平坦的草地。他沒有掉在石頭的那一側,難道那個少年在昏迷之前還能冷靜的選擇自己跌落的方向?朝求歌原地怔怔的站了足有一分鐘,才苦笑著搖了搖頭朝那個少年走了過去。
他將那個軟得好像一灘爛泥一樣的少年抱起來放在湖邊,然後用氈毯將他的身子裹好。或許是因為對這個少年的好奇,朝求歌失去了睏意。他挨著李閒坐下來,想喝酒卻發現酒袋子已經空了。
“謝謝。”
已經神志不清的少年忽然艱難的睜開眼,真誠的對朝求歌說了兩個字。
朝求歌說:“不謝……你真的記得自己拔刀的次數?”
沒有回答。
朝求歌低頭看了看,卻發現那個面貌清秀漂亮的少年已經睡著了。他的眉頭微微皺著,那是因為他即便在睡夢中也能感受到身體上巨大的痛苦。
“真是一個妖孽。”
朝求歌感慨了一聲,往後一仰挨著李閒躺了下來。
當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血騎兵已經習慣性的醒來,卷好自己的氈毯放在戰馬上,然後開始準備早飯。達溪長儒走到李閒的身邊,在他身邊蹲下來,將李閒露在氈毯外面的手臂放回去,然後幫他掖了掖被角。
“等吃飯的時候再叫醒他,如果他起不來……。就在他的屁股上刺一刀。”
達溪長儒吩咐一名血騎兵道。
少年的呼吸很平緩,只是眉頭依然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