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愧對自己的心。劉弘基現在的痛苦,除了他自己之外沒人可以理解。
“扶我起來。”
劉弘基語氣平淡的說道:“我要回家。”
……
……
雄闊海的重甲陌刀營每向前踏出一步,地上就會多出一層血泥。刀鋒砍斷骨頭,將活生生一個人劈成兩片時候那種聲音,如果真的聽清楚的話那麼無論是誰也不會平靜如常,那是一種能讓人瞬間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聲音。
吶喊聲,哀嚎聲,骨頭斷裂的聲,都是死亡的聲音。而最讓人無法承受的不是死亡的聲音,而是死亡的味道。
空氣中瀰漫著的不僅僅是血腥味,還有一種鑽進人鼻子裡就很久不能散去的臭味。人在臨死前基本上都會大小便失禁,就在陌刀臨身的那一剎那,往往褲襠裡都會不由自主的溢位屎尿。
血液的味道和糞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這種味道讓人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戰靴踏著地前行,踏過去的時候踩碎的不僅僅是死屍,還有那些糞便。所以在李世民身邊的尉遲恭靴子裡鑽進水的時候,他會被種感覺噁心的想吐。水不噁心,噁心的是血肉和糞便混合在一起的那種溼膩。尉遲恭就是因為靴子裡進了水,不由自主的想起戰場上的感覺……這種感覺,只要上過戰場活下來的人,只怕誰都不會輕易簡單的忘記掉。
戰靴踏地,踩著整齊的節奏。
唐軍節節敗退,眼看著就退到了玄武門前面。而此時的燕雲軍已經攻陷了整個西內苑,西內苑東北方向永安宮中埋伏的一萬多名唐軍也被伍天錫壓制住,根本就衝不出來。當西內苑攻克之後,李閒又調了五千弓箭手趕去永安宮裡支援,在箭陣的壓制下,永安宮內的唐軍將領不得不舉旗投降。
只短短半日的時間,西內苑告破。
這種速度令人咋舌,要知道當初李淵攻打長安城的時候,隋軍可沒這麼輕易的就放他進門,李淵是踩著上萬具屍體才走進了這座大城。
現在攔在李閒面前的,就只有一座玄武門。
玄武門後面有一座太極宮。
太極宮裡有一張龍椅。
龍椅上坐著一個皇帝。
“陛下……。”
高蓮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臉色出奇平靜的皇帝,猶豫了一下還是勸說道:“如果不讓任何人進太極宮的話,張公謹和劉弘基也進不來,若是城破……他們兩個又進不了宮,難免會做出什麼有失臣禮的事情來。而且……前面西內苑的人馬若是退入太極宮整頓後再用來守宮城,兵力上就不至於顯得單薄。”
“太極宮城防堅固,守軍如果足夠多的話,堅持到其他各門的援兵趕來,賊兵未必就能佔了便宜去。”
李淵看了高蓮生一眼,臉色平靜如古井不波。高蓮生一直到現在都無法理解皇帝陛下,為什麼往日那麼容易發脾氣,而現在到了這種時候卻能平靜的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
皇帝自登基之後,除了朝會就沒有坐到過那張龍椅上,今天他卻離開了御書房,進了大殿,坐在高大的龍椅上看著空蕩蕩的大殿沉默了很久。
“高蓮生”
“奴婢在”
“你若不是個閹人,朕一定會重用你。”
“奴婢只求能在陛下身邊伺候著。”
“高蓮生”
“奴婢在”
“你可知道朕輸在什麼地方?”
“陛下沒有輸,只要兩位國公召集全城軍民,燕雲賊未必就能得逞。”
“朕輸了,輸了就是輸了。”
李淵的手掌在龍椅的扶手上輕輕的來回摩挲著,感受著觸手的溫度,他手掌上的力度如此輕柔,就好像撫摸的不是冰冷堅硬的椅子,而是美人嬌嫩的臉頰。
“朕輸在於……朕從來不敢面對事實,而當不得不面對的時候,朕往往會變得猶豫不決。朕想做一個千古聖君,想開創一個萬世基業……可現在看來,只怕這個理想要留給朕的後人去做了。結果還不是最壞的……最起碼他也是朕的種。”
李淵自嘲的笑了笑道:“朕總以為,所有人都在朕的算計中,無論誰也別想瞞著朕,無論誰也別想讓朕認輸!或許是朕心裡想的太多太多,以至於沒了果決,反而不如李閒想的簡單直接,他從一開始就想取代朕做大唐的皇帝,但朕卻一直沒有想好該怎麼對待他。”
“若是燕雲軍進了太極宮……高蓮生你就出去迎接李閒,朕不怪你……”
“奴婢不會,奴婢堅信陛下是戰無不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