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並不代表他已經老了,懂得將獠牙和利爪收起來的猛虎,才真的可怕。他的氣質已經被歲月所改變,更加沉穩,內斂而不失霸氣。
而經歷過太多危險的李閒,第一時間就確定面前這個看起來和和氣氣平平淡淡的稍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其身上蘊含的危險遠超過以往經歷的一切。雖然羅藝只是坐在那裡淡淡的微笑,但李閒感覺到的危機竟然比直面文刖的時候還要大!
是氣勢嗎?
李閒在心裡苦笑,心說果然還是差了太多的火候啊,在羅藝這種真正的梟雄面前,自己還是太嫩了些。羅藝早已經不屬於那種靠拔刀來震懾別人的人,他的氣勢,在不經意間已經侵入了人的心田。
李閒忍住將匕首抽出來的衝動,只是站在那裡沒有絲毫的動作。他所承受的壓力別人無法感受,那種感覺就好像站在萬仞懸崖的邊上隨時可能掉下去一樣。
“你很好!”
羅藝忽然笑了笑說道。
“能忍著沒有出手,你這樣的年紀能有如此定力,不錯。”
他再次指了指椅子說道:“若是你我換位而處,我如你這般年紀的時候說不得已經一拳打過來了。坐下吧,雖然不知道你進我將軍府的目的是什麼,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最起碼現在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李閒再次深深吸了口氣,壓制住心裡的煩躁感笑了笑道:“虎賁大將軍,果然名不虛傳。”
羅藝緩緩搖了搖頭:“這句話很俗,俗不可耐。”
李閒竟然點了點頭道:“我剛才想了好幾個開口的方式,比如問您好?比如問您吃了嗎?甚至打算好好拍幾個驚天動地馬匹,可是搜腸刮肚卻發現只有名不虛傳這四個字了。所以,雖然聽起來很俗氣,但好歹不虛偽,你湊合著聽吧。”
羅藝點了點頭:“嗯,你很誠實。”
李閒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來,靠在椅子上能感覺到後背上汗水的溼膩冰涼。
“我不誠實,如果我誠實應該遞一份名帖光明正大的來拜訪的。”
李閒自嘲的笑了笑道:“或許是經歷的陰暗太多了些,反而忘記了最光明直接的辦法。”
羅藝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少年郎,還是不要打啞謎了。這樣試探來試探去當真沒什麼意思。說說你的來意,我再考慮殺不殺你。”
他看著李閒的眼睛說道:“在你剛才站姿戒備手扶著腰畔隨時準備抽刀開始,我已經想殺你了。已經很久沒有一個少年郎敢在我面前擺出這個架勢,也很久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動了殺機。所以,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直接說,別拐彎抹角,我這個人其實耐心並不好。”
不知道為什麼,李閒卻忽然放鬆下來。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些而不是挺的筆直時刻準備著躍起殺人。
“其實,我來只是想問大將軍一件事。”
他笑了笑,有些遺憾的說道:“其實我想過很多次,你我會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見面?見面之後該怎麼問你。是義憤填膺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還是裝作謙卑委婉儘量的做到和和氣氣?又或是指著你的鼻子先狠狠罵幾句解恨,總之就是希望能主動些不要被你影響了心緒,本來我是極自信的,再不濟也斷然不會嚇得汗流浹背吧……”
他扯著衣衫扇風:“還真是汗流浹背了。”
羅藝好像不懂他說什麼似的的說道:“天值九月,自然容易出汗。”
李閒搖了搖頭,指了指鼻子尖上的汗水道:“是冷汗。”
“在問你我必須要知道的事情之前,我能不能先問一件不相干的事?”
羅藝緩緩往後一靠,頭枕著椅背道:“我說了,你時間不多。在我的耐心耗盡之前你儘管說,隨便說什麼。不過越是這樣,我的耐心消失的越快。”
李閒嗯了一聲道:“那好,我就忍著點八婆的心只問最好奇的好了……當年……你捅了突厥可汗一刀,據傳聞身中數十箭,當真?”
羅藝看了李閒一眼,沒想到這個少年郎居然問的這個。一進門他就感覺到了那少年郎身上的敵意和殺氣,從那個隨時能進攻也隨時能撤退的站姿他也確定這個少年絕非凡品。所以,在第一時間他就想到一定要殺了這個少年,因為……他竟然感覺到了危險。
而之前這個少年的緊張他全都看在眼裡,他甚至能看到少年的手掌在微不可查的顫抖著。他沒有想到,這少年竟然這麼快就能轉變了心情,眸子裡已經沒有了恐懼和不安,相反,有一種羅藝熟悉的氣質正在緩緩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