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績深知一個道理,越是懂得戰爭的人越是覺得自己是正確的。越是名將,越是習慣於對手下指手畫腳。他們覺得自己才是戰場上的主宰,任何一個命令都要出自他們的嘴裡,任何一個士兵都要遵從自己的意志。越是名將越是自負,越是束縛著手下人的手腳。因為他們都覺得,只有在自己的指揮下才能取得戰爭的勝利。
李閒,這個化名燕雲在遼東大放異彩的人,這個兩戰將綠林道巨擎張金稱打的灰飛煙滅的人,這個短短月餘便將整個東平郡收入囊中的人,這個就算是明知道要面臨瓦崗寨的威脅也不願意派手下去做人質的人,還是一個絕對信任手下的人。
這便是用人不疑?
徐世績深深的吸了口氣,仔仔細細的打量著不遠處負手而立的那個面貌清秀的少年郎。
徐世績是自負的,雖然他們徐家不是什麼世家門閥卻也是當地數得上的望族,從小他的父親便花大價錢聘請各種教師教導他,無論是禮儀,文化,武藝還是兵法。而他是一個聰慧到令人妒忌的人,各種所學都能完全掌握然後毫無疑問的青出於藍,那些教導過他的先生最後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將。
他不覺得那些名滿天下的青年才俊比自己強,包括李密,柴紹這樣世家門閥出身的子弟。
可是,他想不通的是,李閒是如何做到連自己都不得不佩服的?
他的少年,又是如何度過的?
在李閒微笑著看著雄闊海指揮守城的時候,在徐世績微微皺眉琢磨著李閒這個人的時候,城外的彭鎮已經憤怒到揮刀接連砍殺了三四個往回退的濟北軍士兵。城牆下淤積著的濟北軍士兵攻不上城牆,還要面對著城牆上守軍連綿不盡的射殺。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撤啊,然後濟北軍士兵開始潮水一樣退下去。
“後退者殺!”
彭鎮的嗓音已經變得嘶啞,喊出來的聲音就好像西北荒漠上風掃過沙石的聲音一樣難聽。
……
……
“彭鎮,你要是累了就下來歇歇吧,哥哥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喊啞了嗓子也無能為力?要不,哥哥們換換你?”
當彭鎮阻止不住手下潰退不得不回到王薄身邊請罪的時候,王薄身邊的五當家丘基一臉笑意的說道。他的語氣雖然溫和溫厚,就好像一位長者在關心晚輩一樣,可聽在彭鎮的耳朵裡這卻是一種侮辱。
事實上,丘基也絕不是好心。
果然,彭鎮冷著臉說道:“不勞五哥操心,讓我手下計程車兵們下來歇一會,我保證下一次攻擊絕對拿下宿城!”
丘基嘿嘿笑了笑道:“彭鎮啊,這牛可不是隨便吹的。”
“哪個在吹牛!”
彭鎮怒道:“待士兵們歇一陣恢復了體力,我必然破開宿城!大當家將這攻城的任務交給了我,就不老五哥操心!”
丘基冷笑道:“嘴上說能攻破便能攻破?我倒是看到某人的隊伍潰不成軍!”
彭鎮道:“我說能攻破便能攻破,不信你看著就是!”
“軍中無戲言啊。”
丘基冷笑著看著彭鎮說道。
“我願立軍令狀!拿不下宿城大當家砍了我的腦袋!”
彭鎮大聲說道。
王薄瞪了丘基一眼,他知道丘基這是故意在逼著彭鎮立下軍令狀。自己提拔彭鎮,那些當初跟著自己一同造反的老人都有些看不慣。讓彭鎮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人就與他們平起平坐,他們如何能忍得下?可是王薄雖然早就看出了丘基是故意在激彭鎮,可他還是沒有阻止。因為他需要彭鎮有這種士氣和殺氣,至於軍令狀之類的事王薄倒是不在意。若是自己不點頭,誰能逼死彭鎮?
丘基被王薄瞪了一眼,冷笑了兩聲不再說話。
“若是真的累了,就歇歇,我派別人先去攻一陣。”
王薄看著彭鎮說道。
“不必!”
彭鎮抱拳道:“大當家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必血洗宿城!”
王薄點了點頭道:“也好,年輕人就是要有這種銳氣。若是一次攻城就能拿下宿城,我倒是反而更加看不起燕雲寨了。好歹也是能將張金稱擊敗的人,自然是不會輕易認輸的。不過你也無須太過心急,我率十五萬大軍而來難道還能被一座小小的宿城擋住?”
他拍了拍彭鎮的肩膀微笑道:“休息一下,稍後我派五百親兵給你。”
“大當家倒是大方!”
三當家羅癩子笑道:“我可還從來沒見過大當家將手下親兵派給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