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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濁流,水漫大地。不要說援軍遠道自海上而來,就是華夏水軍想尋找正確的湖沿靠岸也得費好大的周折。一場大洪水,讓兩軍陷入了最艱苦的戰鬥。
華夏軍不復有水軍戰船的助佑,金狼軍也沒有能夠騎馬衝鋒的可能。雙方站在腿膝深的濁流之中,捉雙對殺,屍體不時倒下,血泊在濁流中散開。
天空中瀝瀝小雨,似乎為這場無盡的殺戮傷感落淚。
徐子陵戰得一身是血,他手中一邊是陌刀,另一邊是斬馬刀,兩刀都砍得刀口翻卷崩裂。雖然貴為一軍之主,但是他永遠戰鬥在第一線,戰鬥在所有人的前面。
華夏軍只要看見他的身影,就永不言敗。
血戰經日,當數萬金狼軍戰得筋疲力盡之時,契丹大首阿保甲和鐵弗及時出現。他們的到來,讓華夏軍百上加斤,龍泉趙德言也趁機殺出,三方圍攻。華夏軍、江淮軍和宋家子弟兵又一次拋下萬數不止的屍體,退回戰船之上,退入湖中。
雖然華夏軍兇悍的戰力,讓金狼軍和契丹聯軍在各種新式武器之前倒下了雙倍的敵人。但是這一切,都無濟於事。
敵人越打越多,而華夏軍聯軍減員近半,而且一大部分的受傷士兵,無法在短期再有戰力。他們甚至會是一種負擔,沉重的負擔。華夏軍聯軍的真正戰力,只有五萬,但是已經摺損兩萬。傷兵累累,反視金狼軍和契丹大軍,因為阿保甲和鐵弗數萬人的到來,非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加了人數。
江淮軍的大總管,杜伏威,親自駕舟來接最後一批撤回戰船的華夏軍之主,徐子陵。
徐子陵的身邊,還有同樣一身是血的跋鋒寒、陰顯鶴、龍捲風突利、周老嘆和周老方、銀龍拐宋魯、除卻他們這些高手之外,其餘計程車兵,已經在敵人瘋狂的反撲攻擊中犧牲了。
血戰暫止,陰雨黃昏,瀝瀝迷濛。
在這種最為疲憊不堪的時候,忽然不知在何方,有人宣了一聲佛號。有如萬千僧眾齊聲梵唱,又有如金剛怒喝,更如九天之上的真言禪頌直貫人地天靈之頂,震入所有人的心底,讓人有一種心靈所有殺戮都為之一洗的感覺。
徐子陵血戰經日,本來殺氣沖天,暴戾無比地斬殺幾名追敵後,正準備踏步登船。一聽這聲佛號,竟然渾身一震,鮮血噴口而出。
刀劍狂人跋鋒寒與蝴蝶公子陰顯鶴,也身形搖晃,幾欲摔倒。
在三人浴血奮戰之後,一聲佛號,卻有如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幹層浪。三人真氣震盪無比,雖然其他人聽得舒服悅耳,心靈如洗,但是他們三個卻聽得有如雷霆霹靂,神魂俱碎。
“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僧願以業身,化解兩軍戾氣。”一把平和溫潤的聲音如絲般,遠遠地傳過來,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道:“請華夏軍的徐公子,金狼軍的頡利大汗,今晚子時,過來一敘。”此人的聲音如空山之雨,又如靈溪過石,靜柔無痕。
聽者無不心神俱暢,如心靈與身體一同受到某種清淨的洗滌一般內外通暢。
那語音間,有一種無法猜估的從容和莊嚴,彷彿他一說出來,便會是世間註定的真理。或者,他任何說話與理念,都會化成世間不滅的真理那般的存在。
雖然說得謙虛,但卻有一種就連最心底間也無從質疑的莊嚴。
“這個老傢伙,終於來了。”徐子陵一邊輕輕抹去嘴邊的鮮血,儘量輕淡地道。
“媽的,早不來遲不來,等我們的氣力消耗得差不多才來。”刀劍狂人跋鋒寒怒哼道:“也不知道他算了多久,等我們心神剛剛在大戰之中脫出,就宣佛號震傷我們的內腑,媽的,真是一個大奸狗,老禿你們還笑得出!”杜伏威一點竹篙,將小舟如飛劃出,一邊大聲道:“還不快運氣調息,抓緊時間休息一下!現在離子時沒有多久了,看看剩下這兩三個時辰,你們能回覆多少……”
“回覆多少也不濟事,休息一天也不夠。”徐子陵收起斬馬刀,變出一大壇酒,還沒有送到嘴邊,杜伏威就撲了過來,劈手奪去,大怒道:“內傷未愈你還喝酒,你還要命不?你以為天僧真是泥捏的菩薩嗎?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放棄,你知道嗎?”
“我現在想喝酒,老杜,讓我喝一口。”徐子陵疲憊不堪地坐在小舟之上,四肢伸張道。
“你回來,老子陪你喝個夠,可是現在一滴也沒門。”杜伏威看也不看他,將那壇酒轟一聲扔進鏡泊湖裡去了。
“浪費,真是浪費。”刀劍狂人跋鋒寒搖頭嘆息,道:“都死到臨頭了,連酒也不讓喝一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