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英說:“你接收了那麼多人的菸酒,每人送的菸酒都值千把塊錢,不是賄賂又是什麼?”
鄭天良說:“這不一樣,菸酒是禮節性的,送錢就太骯髒了。”
周玉英笑了起來:“菸酒不就是把骯髒包裝了一下嘛,其實都一樣。”
鄭天良說:“過年後,一些非親戚朋友送的菸酒也要交到紀委去。”
春節期間,公開送信封的共十一萬五千塊錢,這些錢都由周玉英送到了縣紀委,而大部分塞在菸酒盒子裡的領袖頭像總共是多少誰也不清楚,趙全福萬源等人拜年送的菸酒盒子裡塞的都是銀行很喜歡的紙,鄭天良悄悄地將那些紙都送到省城交到銀行裡去了,他將一大堆紙換回了一張紙。將錢看作是紙就像恐怖分子拉登把“恐怖襲擊”說成是“聖戰”一樣,比較體面。
過了年後,鄭天良感到工作輕鬆多了,他主要就是忙著接待陪同和參加各種宴請,還有就是奠基剪綵之類的事情。中飛啤酒公司從美國進口了一條罐裝生產線,投產時鄭天良參加了第一罐啤酒下線儀式,他接過了生產線上下來的第一罐啤酒,也接過了他為之嘔心瀝血奮鬥來的沉甸甸的政績,政績不是商標,而是品牌的內涵。
中飛兌現了諾言,讓百分之九十的工人重新上崗,一些感恩戴德的工人們在拿了第一個月高薪後湊錢給縣政府送了一個匾,上面用黃銅鑲了四個大字“愛民如子”,雖然這四個字有些封建色彩,但這是一種樸素的情感,
孔令根經常過來,他包租了一套紅磨坊的套房,他來的時候都要邀請鄭天良去喝茶,但鄭天良決不洗澡,孔令根也不勉強,他們相安無事地喝茶聊天。誰也沒再提起過那筆三百萬塊錢的事,大家心裡都很有數。孔令根知道如果沒有這三百萬,就不會有一百八十美元的讓價;鄭天良認為如果沒有這三百萬,合安啤酒廠就不可能成功轉讓掉全部產權,他們兩人心照不宣地將茶繼續喝下去,一直喝到鄭天良走進了班房。
工業區的繅絲廠、電子元件廠、水泵廠等所有企業在一九九九年春天的時候,好像喝醉酒睡了許多年後突然醒來,他們在資本家個體戶的手裡重新勃發出對市場的貪婪和慾望,就像一個酒鬼對酒的熱情一樣。合和回遷工程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空中延伸,而羅馬假日花園則已經完成了一期工程的百分之八十,花園別墅式的樓房已經開始在炫耀最初的輪廓。鄭天良春天的心情很好,酒量好像也與日俱增,他常常批評趙全福萬源說:“你們這些資本家只顧賺錢,從來就不講究朋友間的交流和談心。”於是他們就從工地上撤回來陪鄭天良喝酒聊天,最近鄭天良突然對麻將感起了興趣,幾個資本家們經常陪鄭天良在紅磨坊打麻將,原則上一個星期打兩次,每次輸贏不能大,二三十張紙為宜,鄭天良說:“我跟你們資本家不能比,來小一點,以娛樂為主。”資本家們都說鄭老闆話的就是有水平,娛樂為主,刺激為輔,所以每次鄭天良只能贏上個七八十張紙。
省委寧書記是春天來考察調研的,他看到熱火朝天的工業區後,又聽取了合安縣政府的彙報,他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他說:“合安的改革是具有典型意義的,所以要讓省裡的主要媒體進行廣泛的宣傳。但我不主張在經濟建設中樹什麼典型,因為典型往往容易使一個地方為了面子和榜樣而不顧實際地自我膨脹,好多典型就是在樹過頭後垮掉的,而且每個地方的情況也不一樣,不可照搬,合安的經驗我以為最主要的是,根據本縣的實際進行了國企改革,走出了一條有自己特色的新路子。比如說你的工業區在產權制度上的改革是對症下藥的,一個縣的經濟實力是救不了這麼大工業區的,啤酒廠轉讓全部產權需要勇氣還需要膽識,雖然有些波折,但畢竟成功了。當然了,你們河遠有正亭這樣的經濟專家主政,有以恆這樣經驗豐富的同志共同努力,省委省政府對河遠和合安的改革是充滿信心的。”
省委寧書記的話讓鄭天良最激動,因為講合安改革的成績等於是講他鄭天良的成績,只是寧書記對典型的議論居然與黃以恆當年在合安的經歷驚人相似。不過,寧書記剛來,他即使知道合安的歷史,也未必知道當時的縣長書記是黃以恆,不然他就不會輕易說出這種否定歷史肯定現實的話來。鄭天良看到黃以恆的臉色很平靜,只是他用紅頭鉛筆在記錄,讓鄭天良發現了他內心的顫抖。
秋天來的時候,到處都是收穫的景象,鄭天良接任縣長雖已成定局,但組織部門一直沒有找他談話,他更不好在正亭書記面前提這個事,不然他的形象就全完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識才的領導,必須時刻注意維護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