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男人終於來了。
他多麼希望這個男人這輩子都不要來這紫禁城,起碼在他死之前都不要來這個被雨水沖刷二十年但血跡似乎仍在的地方。
可他又希望這個男人能來,希望他能夠解開那個死結。
本該即將走出故宮的曹部長這個時候隨意回頭,卻見到他這輩子最震撼的一幕,而其他那四個人亦是瞠目結舌。
那位老人顫顫微微站起身,渾然不顧坐了二十年修了再補補了再修的椅子跌倒,使出最大也是最後的力氣小跑到那個男人面前,撲通,跪在他面前。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停下視線。
除了葉河圖。
“河圖,二十年前所有的錯,我一個人來扛,你不要再跟我那些學生過不去了,我求你了,如果二十年後你還不消氣,我給你磕頭,磕到你消氣為止!”
說罷,那老人便磕起頭來,咚!咚!咚!
老人的頭與青石板的撞擊聲,滄桑而凝重,催人淚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只因為江山太輕
滿頭青絲由一根紫色絲帶隨意紮起的葉晴歌望著悲愴淚下的老人,那一下一下的磕頭聲令心境如古井不波的她都一陣心酸,不忍再看。
葉晴歌神情淡然望著四周那群看戲心態的觀眾,黛眉微皺的她冷哼一聲,所有人都下意識倒退一步,再不敢嬉笑,紛紛繞道而行。
“周老,起來吧,我受不起。”
葉河圖最終還是攙扶起原本執意不肯起來的老人,將手中的外套披在他消瘦的身軀上,與他一同走進故宮大門,從側面走上天安門城樓,逐漸恢復常態的老人滿目蕭索地望著廣場,背影蒼涼,多少年了,沒有看看這生活了一輩子的城市了?在他心中登高而賦那是士子所為,他覺得自己再沒這個資格,所以二十年他始終卑微地生存著。
“周老,我這次來北京,只是陪妻子,還有兒子,就這麼簡單。那件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早不放在心上了。”葉河圖將外套給老人扶了扶,俯瞰天安門廣場。
“能讓你放心上的,確實不多。唉,對你來說一場風波總有落幕的時候,可對我這樣的老人來說,放不下,也忘不掉的。”
老人慘然笑道,嘆了口氣,似乎想要將在胸中壓抑了二十年的憤懣悔恨都發洩出來,可最終換來的還是一聲嘆息,他老了,比二十年前更老了,伸出那雙乾枯的手,扶在冰涼的護欄上。神情終於有種解脫地安詳,再無法磨滅的記憶,也該淡一淡了,“這麼多年我也想了很多,其實無所謂對錯,沒有不輕狂的少年,沒有不張揚的青春。都沒有錯。要說錯,就是碰到你吧。”
葉河圖遞給老人一根菸,老人顫顫微微接過去,拿出一盒火柴,風大,卻怎麼都點不著。
葉河圖抽出一根火柴,幫老人點燃那根菸。老人抽了一口,不再說話,似乎陷入記憶的泥濘中去。
“周老,有時間跟凝冰聊聊。她很想念你這位恩師,她這次來中央黨校進修一到北京就找過你,不過一直找不到,卻被我撞個正著。”葉河圖微笑道,現在北京不犯自己,他也懶得去動誰。
“凝冰這孩子有眼光,當初在黨校我就很看好她,覺得她比望真要靈活。唉,我現在老了,也幫不上她什麼了。不過有些老掉牙的經驗之談倒是可以跟她說說,只要她不嫌棄我老糊塗就行,人老腦子就轉不過來,沒辦法啊。”老人感慨道。似乎一提起楊凝冰就很開心,露出久違的會心笑意。
“周老是老驥伏櫪。”葉河圖安慰道。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老人自嘲一笑,“至少我這個廉頗是不能再飯嘍。”
葉河圖笑著搖搖頭,沉默不語。
站在他們身後地葉晴歌安靜望著這對滄桑的背影。
“河圖啊,你說中國要是能多幾個像你這樣的人,我就是跪二十年都願意啊。”老人低聲道,沙啞的聲音飄散在蕭瑟風中。漸漸的,老人不再理會葉河圖,只是望著那座英雄紀念碑,怔怔出神。
葉河圖悄悄下了城樓,葉晴歌默默跟在他背後。欲言又止。
“是不是想說我明明可以阻止他下跪,為什麼還要讓他當著那麼多人磕頭?”葉河圖似乎猜透葉晴歌的心思。語氣淡漠。
葉晴歌不反駁。
“你覺得老人沒有這一跪,他這輩子能安心嗎?”
葉河圖苦笑道,灑然離開故宮,最後對這位風華傾國的妹妹拋下一句話,“晴歌,很多男人,即使跪下來,也是英雄。他這一跪,我覺得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