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拉德鷹一樣聚光的眼睛望著遠方說:
“是的。這些該結束了。戈珍似乎就是我的末日。我不知道。可她似乎那麼溫柔,她的面板象綢緞一樣光滑,她的手臂豐腴而柔軟。可這些令我的意識萎縮,燒燬了我的心靈。”他說著向前走了幾步,凝視著遠方,他的臉就象野蠻人在駭人聽聞的宗教儀式中戴上的面具。“它打瞎了我心靈上的眼睛,”他說,“讓人變成睜眼瞎。可是你卻希望失明,你願意讓它打瞎你的眼睛,你不需要別的。”
他似乎發瘋般地胡說八道起來。突然,他又發瘋似地振作精神,用報復、威懾的目光盯著伯金,說:
“你知道當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時你受的是什麼樣的罪嗎?她太美了,太完美無瑕了,你發現她太無與倫比了,於是這想法象撕綢布一樣撕裂你自己,每撕一下都讓你疼得不行。哈!那種完美!你毀了你自己!然後——”他站在雪地上,突然鬆開握緊的拳頭,說,“這沒什麼——你的頭腦或許象破布一樣燒焦了,還有——”他掃視一下天空,做了一個奇怪的戲劇動作——“那是毀滅,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那是一種偉大的經驗,某種最終的體驗。然後你象遭到電擊一樣萎縮了。”他默默地走著。他象是在吹牛,但很象一個在極端狀態下吹牛般說實話的人。
“當然,”他又說,“我不見得不願意有這經驗!這是一種完整的經驗。她是一位漂亮女子。可是我不知為什麼要恨她!
這可真奇怪。“
伯金看著他那陌生、幾乎毫無表情的臉。傑拉德似乎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你現在有足夠的經驗了嗎?”伯金問,“你是過來人,為什麼還要重走老路?”
“呃,”傑拉德說,“我不知道。這還沒完呢——”
兩個人繼續朝前走。
“我一直愛著你,也愛戈珍,別忘了這一點。”伯金痛苦地說。傑拉德奇怪、茫然地看著他。
“是嗎?”他冷漠、滿腹狐疑地問。“你自以為愛著,是嗎?”
他信口說。
雪橇來了。戈珍下來,大家相互道別。他們要分手了。伯金坐上去,雪橇啟動了,戈珍和傑拉德站在雪地上揮手告別。看到他們站在雪中孤零零的身影愈來愈小,伯金的心涼了。
第三十章 雪葬
厄秀拉和伯金一走,戈珍就覺得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地跟傑拉德鬥爭了。他們愈來愈看透了對方,於是傑拉德開始得寸進尺起來。起初她還能對付他,心裡還感到暢快。可很快他就開始不理會她那套女人的手段,不再屈從於她的魅力,不再讓她安寧,開始對她霸道起來。
他們之間的搏鬥早就開始了,這場鬥爭是那麼生命攸關,以至他們倆都感到害怕起來。他孤身作戰,而她則開始向周圍尋求援助了。
厄秀拉一走,戈珍就感到自己的生命僵死了。她蜷縮在自己的房間裡,看著窗外碩大、亮閃閃的星星。窗外是大山投下的淡淡陰影。那兒是世界的中心,她感到很奇怪,似乎她將被釘在這一切生命的中心處,這是不可避免的,沒有進一步的真實了。
就在這時傑拉德推開了門。她知道他不會出去多久的。他讓她沒有單獨相處的時機,總象寒霜一樣追隨著她,真要命。
“你怎麼一個人黑著燈待著?”他問。聽他的口氣他不喜歡她這樣,不喜歡她製造的這種孤獨氣氛。既然她感到安寧,感到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她也就對他很和靄起來。
“點亮蠟燭好嗎?”她問。
他沒回答,只是走過來在黑暗中站在她身後。
“看看那顆可愛的星吧。”她說,“你知道它的名字嗎?”
他蹲在她身邊,向矮矮的窗外看去。
“不知道,”他說,“很美。”
“不是太美了嗎?!你注意過沒有,它放射出的火焰與眾不同,真是太美妙了——”
他們沉默著。她無聲地把手沉重地放在他的膝蓋上,握住了他的手。
“你為厄秀拉憐惜嗎?”他問。
“不,一點也不,”她說。然後她情緒低落地問:
“你愛我有幾分?”
他對她更生硬了,問:
“你以為我愛你有幾分呢?”
“我不知道。”她說。
“可你怎麼看這問題?”
她不說話了。最終,黑暗中傳來她冷漠、生硬的聲音:
“想得很少,真的。”她的聲音不僅生硬,而且幾乎有點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