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讓我這樣的,你心裡明白。”她的話裡有話。
“我?怎麼了?”他問。
她轉過身朝湖邊走去。山下,湖水上亮起了燈光,薄暮中淡淡的燈光在水上流曳。夜象黑漆一樣在大地上塗抹著,天空倒顯得蒼白,櫻草花兒和湖水看上去也是那樣蒼白。浮碼頭那邊,薄薄的暮色中點點燈火連成了串兒在水上流瀉,遊船上一片燈光輝煌。四下裡陰影開始聚攏過來。
傑拉德身著白色夏裝,象一個白色的精靈一樣隨著戈珍走下草坡。戈珍等待著他跟來。等他上來以後,戈珍伸出手觸到他,柔聲地說:
“別生我的氣。”
他只覺得心頭一熱,懵懵懂懂打著磕巴說:
“我並沒生你的氣呀,我愛你。”
他失去了理智,他要抓住什麼東西以此來拯救自己。她響亮地發出一聲嘲笑,不過這笑聲很能撫慰人心。
“這也是一種解釋。”她說。
可怕的眩暈象沉重的負擔壓著他的頭腦,他失去了一切控制,他無法忍受了,於是一把揪住她,他的手象鐵爪一樣。
“這樣很好,是嗎?”他說著抱住她。
她看著面前鑲著一雙凝眸的臉,血液變冷了。
“是的,這樣很好,”她的聲音很輕柔,象服了麻醉藥一般,象個巫婆在低吟。
他毫無意識地在她身邊走著。越往前走,他的意識愈有所恢復。他太痛苦了。他小時候曾殺害了自己的弟弟,象該隱那樣。
他們發現伯金和厄秀拉坐在船邊談笑著。伯金在逗厄秀拉。
“你嗅出這片沼澤地的味道來了嗎?”他吸一吸鼻子問。他的味覺很靈敏。
“有一種很好聞的味兒。”她說。
“不,”他回答,“要提防著點。”
“為什麼要提防?”
“它在呼吸,不停地呼吸,是一條黑暗的河,”他說,“這兒生長著百合花,也有毒蛇出沒,總在滾動著鬼火。我們從沒注意過,鬼火總在向前滾動著。”
“怎麼會有鬼火?”
“有一條河,一條黑色的河。我們總注意銀色的生命之河在奔流,推動著世界走向光明,走向天堂,奔向一個光輝燦爛的永恆世界,一個聚集著天使的天堂。可只有另一條黑色的河才是我們真正的現實——”
“什麼樣的另一條河?我從來不知道還有什麼另一條。”厄秀拉說。
“它是你的現實,”他說,“那是死亡的黑色河流,你可以看到它就在我們體內流淌,如同其它河流一樣地流著——黑色的腐爛河流。而我們的花朵是出生於大海的女神阿芙洛狄特,她代表著我們今日的現實,是閃著磷光的十全十美的白色花朵。”
“你的意思是說,阿芙洛狄特代表著真正的死亡?”厄秀拉問。
“我的意思是,她是代表死亡過程的神秘花朵,是的,”他說,“當整個造物主的河流消逝以後,我們發現自己處在倒退的過程中,我們成了毀滅性創造的一部分。阿芙洛狄特是在整個世界消亡的第一次振顫中出生的——然後是蛇、天鵝和荷花這些沼澤花朵——戈珍和傑拉德也出生於毀滅性創造中。”
“你和我呢?”她問。
“很可能也是,”他說,“在某種程度上說當然如此。至於是否全然如此,我說不準。”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是死亡的花朵——惡之花了?我並不覺得我是這種花朵。”她抗議說。
他沉默了片刻。
“我並不覺得我們完全是,”他說。“有些人純粹是黑色的腐爛花朵——百合。但也會有一些火一般熱烈的玫瑰。你知道赫拉克利特說過‘枯乾的靈魂最美妙’。我很理解他指的是什麼。你呢?”
“我不太肯定,”厄秀拉說,“可是,如果人們都是死亡之花——不管他們是不是花,那又怎麼樣呢?死亡之花與花有什麼不同呢?”
“沒什麼不同——但又完全不同。死一直在持續,如同生一直在持續一樣。”他說,“這是一個進步的過程,它的終極是整個宇宙的無——世界的末日。為什麼世界的末日同世界的開端不同樣美好呢?”
“我認為就是不一樣。”厄秀拉生氣地說。
“當然一樣,最終是一樣的,”他說。“它意味著新的一輪創造又開始了——當然不是指我們。世界的末日,我們是末日,是惡之花。如果是惡之花的話,我們就不會是幸福的玫瑰。”
“可我覺得我是,”厄秀拉說,“我覺得我是幸福的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