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從枯燥的現實生活,和有問題的家庭生活中解脫出來,只有外遇才能彌補婚姻中的缺憾。”曲莉莉很優雅地呷了一口冒著泡沫的“卡布基諾”,似乎在等待徐海霞消化她的話,看到徐海霞鬆出一口氣,她繼續說:
“我是一個情人,如果想要更好的生活,就一定要有獨立性才行。我沒試圖去做你父親的妻子,我一旦愚蠢到和你媽爭奪同一個男人,獲勝的那方通常都是妻子。而我越是不爭,你父親越是抱怨他的家庭生活,我就越替你媽說話,開導他,安慰他,我希望他生活快樂,希望他家庭安定,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為什麼要讓他陷進離婚的麻煩裡去呢?”
“我的天,有你這樣的情人連我都想當我爸啦。”徐海霞脫口而出。她像個小姑娘在聽性教育一樣睜大眼,激動地說:
“這樣想得開的紅粉知己,哪個男人可以抵擋?我現在算明白了。可是你這樣做,你和我爸保持了10年的關係,你為什麼不考慮我媽的感受呢?”
“這正是我不理解的,你媽為什麼不去珍惜她所得到的婚姻呢?一紙婚書導致了她對你父親的忽視,她把她的所作所為看做理所應當的,總是不停地斥責他,試圖馴服他,越這樣,越讓你父親逃離家庭……”
徐海霞怒不可扼,手裡的不鏽鋼勺恨不得變成刀子插過去,這個女人越說越有理,她母親反而成為害人精。她無禮地打斷曲莉莉說:
“那你說我媽為什麼會這樣,如果我父親不是絆在你那裡,我家裡會這樣嗎?”
“海霞,你不必生氣,如果你有時間,可以坐下來問你父親,如果沒有我,他會回家嗎?”曲莉莉用小勺攪動咖啡,不動聲色的說。
“這……”海霞語塞,曲莉莉一句話就射中靶心,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論年齡我只比你大10歲,論輩份我比你高一輩。你瞭解你父母嗎?在不瞭解的情況下,你有什麼理由來指責是我破壞了你父母的感情。實話告訴你吧,如果不是我,你父母早就離婚了,不是現在,而是10年前。你會再有一個叫李桂雲或劉桂雲的後媽,而坐在你眼前的依舊是你父親的情人曲莉莉,你明白嗎?”
“……不明白。”
徐海霞真的不明白,徹底不明白了,這個女人的每句話都要讓她想一會才能理解,更讓她震驚的是,一旦讓她理解透了,反而更加可怕。曲莉莉的行為絕不是被偶然性所決定的,她之所以成了她父親的情人,其實是一種經過冷靜選擇的結果,這種關係牢不可破,不是用武力和說教能解決的。這正是棘手之處,她倒吸一口涼氣。
“我想我可以讓你明白,在說清楚我和你父親之間的關係之前,我必須先說你父母的結合,不然就沒法說清了,你願意聽嗎?”曲莉莉面對徐海霞臉上的風雲變化,露出“我自巋然不動”的自信。
什麼?我父母?海霞以為聽錯了,由一個情婦來演說她父母的結合,真新鮮。海霞被噎得打了一個嗝,但對面那個女人像施了攝魂大法,那個又滑又爽的聲音,不由分說就把她拉到了30年前。
波螺油子是青島市上個世紀初修建的一段坡路,因為盤山而建,彎曲成螺旋狀,地上鋪著小方青石,純粹的德國風格。解放前,各地的富商在山坡上蓋滿洋樓。20世紀90年代以後,這裡是販賣盜版光碟最猖獗的窩點。
在1969年將近初冬的一個午後,一隊紅衛兵小將穿著黃軍裝,戴著紅袖章,從上海路出發。他們敲鑼打鼓,齊聲高喊著:“革命無罪,造反有理!”渾身放射著在北京接受過毛主席接見的豪情。
他們穿過波螺油子,以急行軍的速度,一路直奔膠東路的徐家小樓。因為要採取一個重大的行動,每個青年都熱血沸騰,一路撒下雪片一樣的傳單,今天的革命行動是“打倒反動資本家姨太太焦素貞,打倒資本家狗崽子徐治國,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徐家小樓隱在膠東路和無棣路一帶一幢幢公館樓之中,紅頂,有石制的觀海圍欄。一個不小的院落,裡面幾叢竹子、幾棵丁香將它與外面的世界隔開。
紅衛兵小將於小兵衝在前頭,一腳踹開徐家的花玻璃木門,率先衝了進去,後面十幾個青年男女魚貫而入,站成一排,十分熟練地念了一段毛主席語錄,然後伸出胳膊,握緊拳頭,高喊:“打倒反動資本家!”這是他們一週內在這一帶第三次抄家了,每衝進一個相似的院落,他們都像抄了馬王堆古墓一樣通身散著興奮和自豪。
徐焦氏被非常準確地揪出來,因為小樓裡沒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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