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谷蘭映這句話有些沒由頭,卻叫諸修略略變色,將司元禮推至風口浪尖上了。
他根本不需多想,只看著這一片人憤恨的臉色,便明白遲炙煙的命令和舉動早就被諸世家佯裝無意地傳開了,眾修是傳承淺薄卻不是傻子,眼下心頭哪個不恨?
援救邊燕山?
若不是鄰谷蘭映把這事情大庭廣眾提出來,司元禮根本沒當成事!北修雖然退走,可到底南方實力不如人,李玄鋒又即將隕落,誰敢輕舉妄動?
他司元禮本只要遣散了眾修,私下派去幾人往北勘查,面對著遲家說是救援,江岸剛剛守下,南邊沒有命令過來,誰能指出不是?
岸邊的眾修一但散去,這些舉動也不過寥寥幾個世家嫡系曉得,可鄰谷蘭映這樣直言來問,司元禮受了萬眾矚目,如芒在背,
‘不僅僅是要給我個難堪這樣簡單…’
江岸一片寂靜,司元禮側身而立,與面前的碧衣女子對視,她那雙眼中沒有咄咄逼人,也未有什麼激憤,僅有平靜。
他發覺手中的長劍冰涼,司元禮比兄長司元白要精於算計得多,只對上這眼神,心中微微窒息。
在青池內部,任何能長存百年的世家都不僅僅代表自身,而是象徵著背後的龐大勢力——甚至有時候代表了一種人的話語:
“紫府。”
在如此萬眾矚目的情景下,李家人說話,司元禮要思慮是否是“蕭初庭”在說話,袁家人出手,他便要懷疑是不是步梓歸來。
而鄰谷家作為山越歸化之族,能三百年巋然不動,替青池看護南海,固然是鄰谷家盤根錯節,可真正的要點在於鄰谷家是大鵂葵觀的真人姻親!
鄰谷蘭映這舉動不僅僅代表著鄰谷家,更代表了葭川郡、南海諸修的意思,甚至還有鵂葵林氏的身影。
他腦海中閃電般過了一遍,鄰谷蘭映乃至於南海諸修與他司元禮沒有半點衝突,這話乘勢調動的眾怨不是衝著他司元禮來的,而是一種確認,只是要他司元禮一個態度:無論是推延婉轉…還是含糊其辭。
在場修士哪個看不出推脫之色?只要他司元禮不是遲家死忠,這怨就不會落在身上…可遲家人又何曾蠢了?
這劍修收劍回鞘,神色平淡:
“遲炙煙收攏精銳,駐紮邊燕,又有大陣庇護,叫諸北修繞行,邊燕山比此處上要安全數倍,本應無恙。”
他一語定了性,為諸世家的傳言作了側旁的確認,把怨氣釘在遲家頭上,這才轉言:
“可魔修心思莫測,手段詭異,誰知道是否有什麼計謀?馳援不利便是罪過了,我親自帶人前去檢視一二,也防著有魔修殺回。”
他三兩句乾脆利落,鄰谷蘭映順勢點頭,幾位親近鄰谷家的峰主、道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她身後,眾修交頭接耳,舉目望來。
司元禮溫聲道:
“諸位且先歇一歇,宗內允諾的遂元丹與靈物三日內必然點齊,只要我司元禮在此,決不會少了諸位的!”
下方頓時傳來一片喜聲,司元禮負手站在江岸,對上鄰谷蘭映笑盈盈的臉色,他那雙眸子微微眯起,見著面前女子輕聲道:
“前輩放心,天邊並無異象,這般久也沒有什麼人落敗逃回,定然是無恙的。”
這話提醒了司元禮,他根本不信什麼安然無恙,諸位大人得了良機,邊燕山被破是必然之事,眼下半點情況沒有,應是被遮掩了。
“遲炙煙完了。”
邊燕山如今到底有多少人,司元禮恐怕是岸邊最清楚的人,正應如此,他心中依舊有難以置信之感。
“遲家主脈僅次於宗主遲炙雲的遲炙煙,主脈七位嫡系,從遲良哲到遲棟清…遲家嫡系或姻親的諸峰峰主、道人…甚至還有寧家的寧和遠。”
而遲家最為天才的兩代後輩特地被留在宗內,偏偏又被司伯休帶出,一同死在了洞天之內!
邊燕山的局勢與江岸不同,遲炙煙也不是李玄鋒,他突然發覺鄰谷蘭映的問話是必然發生的事情,心中明悟般澄明一片:
“宗鬥與派爭沒有婉轉的餘地,從守岸的一刻起,我已經邁出這一步,李家也好,鄰谷家也罷,人心所向分明。”
司元禮面上終於現出果斷的神色來,心中喃喃:
“變權一道唯有疾與狠!妄圖調和則萬劫不復,宜應果斷!”
……
邊燕山。
滾滾魔煙在滿是血跡的山頭撫過,黑靴踩在血泊之中,黑袍青年的眉宇銳利,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