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幼兒園發生聯絡的那一天起,卓小梅就憑女人特有的第六感覺,預感到這不是什麼好事,一份似有似無的隱憂總是縈繞心頭,欲揮之而不去。現在這份隱憂終於被魏德正本人挑明瞭,他盯住卓小梅和機關幼兒園,果然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將機關幼兒園丟擲去,給開發商開發八角亭這個黃金碼頭掃除最大的障礙。這樣一來,需要金錢的可賺足金錢,需要政績的可撈夠政績,各取所需,實現共贏。
真相大白(5)
平心而論,魏德正也算對得起卓小梅了。過去對她和機關幼兒園的所謂關照不說,現在又送房子,又要解決卓小梅的職務問題,而對她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配合市裡做好機關幼兒園的改制工作,順順當當變賣給私人老闆。事業單位的變賣是個趨勢,你賣得賣,不賣也得賣,用領導會上會下經常教育大家的說法,是無條件的政治任務。無條件的政治任務自然不是一般任務,那是兒戲不得的,作為單位負責人,哪怕是即將下臺的負責人,哪怕沒有什麼好處給你,賣到你面前來了,你也得配合上面,把這項政治任務完成好。
何況卓小梅不是天外來客,食的是人間煙火,得吃喝拉撒,要生老病死。如果按魏德正給她設計的人生軌跡,住進160平方米的高階房子,做上堂堂正正的副局長,後半輩子衣食無憂自不必說,肯定還會活得人模人樣,既愜意,又風光。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實實在在的好處,放在別人那裡,如果祖上不積點德,恐怕窮其一生的奮鬥,都不見得心想事成,撈得到手上。而對於卓小梅來說,不用勞心,也不用費勁,只要變得乖巧一點,順從一點,一切便可名正言順地歸於自己門下。從這個角度來說,機關幼兒園如果改制變賣,卓小梅是鐵板釘釘的最大受益者,不像其他職工會丟掉飯碗,只好重新擇業,或進入養保、低保甚至無保人員行例。這其實並不奇怪,任何形式的社會改革,包括改制改良甚至革命,說白了都是利益格局的大調整,必然有人要做出犧牲,有人會得到好處。維都市這輪事業單位的改制變賣也不會例外,有人歡喜就會有人憂。所幸卓小梅好運當頭,佔據著天時地利和人和,命裡註定該她受大益,如果她硬要把這即將到手的好處拱手讓出去,那她就是天下頭號大傻瓜。
在這麼大的誘惑面前,說卓小梅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她激動過,亢奮過,甚至一遍又一遍地設想過住進大房子,當上副局長後的得意和榮耀。她差點就要給魏德正打去電話,答應他開出的並不高的條件了。然而卓小梅總覺得這麼做,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自己的良心怕是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了。她也知道,良心什麼都不是。這是一個排斥良心的時代,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咱們國人不相信良心。反正現在難得有人還有講良心的習慣,誰若是一不小心提到“良心”二字,即使別人照顧你的情緒,不說你什麼,你自己都有些難為情。也不知是否應了那句罵人的話,良心都被狗吃了,沒良心不是咱們人的錯,咒吃了良心的狗得了。即使沒被狗吃掉,留著那良心也不管用,捧著一顆良心,既換不來財富,也兌不來榮譽。如若不信,你將良心放到天平上去稱稱,其分量絕對夠不上一隻金項鍊,一隻裝了百元鈔票的信封,或一紙蓋了大紅印鑑的任命書。沒有誰知道良心到底是什麼顏色,說是紅色,紅不過頂子;說是黃色,黃不過金條;說是粉色,粉不過美人。
奇怪的是,良心雖然沒有形狀,沒有分量,也沒有顏色,卻還是不能認定它並不存在。存在不見得一定得有形有色有重量,卓小梅卻時刻感覺得到那無形無色無重量的良心的存在。畢竟世上狗再多,良心也是吃不完的。這讓卓小梅誠惶誠恐,覺得如果按魏德正說的去行事,別說對不起園裡的職工,首先就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她也不是看不清當前的大勢,知道憑自己和姐妹們的力量,想阻止機關幼兒園改制變賣的命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倒是沒有魏德正開出的誘人條件,她說不定還真會配合上面,搞好幼兒園的改制變賣工作,儘量讓職工們在這次改制中少受點損失,儘管這也是她極不甘願的,可至少問心無愧。現在魏德正將那麼大的好處擺到面前,如果自己伸手撈走好處,又發財又升官,卻置因改制而飯碗不保生存無著的職工們於不顧,那卓小梅肯定會良心不安,甚至瞧不起自己的。
卓小梅橫下一條心,決定一搏。也不求什麼,事實也難求得了什麼,只為自己良心的安寧,為自己還瞧得起自己。她非常清楚,胳膊是扭不過大腿的,可扭不過也得扭一回。胳膊就是用來扭的,除非你沒生著胳膊。
主意定下之後,卓小梅慢慢平靜下來。既然全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