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對父親瞭解得太少了。
父親愛他的母親,她也愛自己的父親。血濃於水,親情是割不斷的。
第二天她要回學校去了,父親握住她的手久久不放,說希望她常來看他。
她一陣心酸,轉過頭去。
她知道,失去貝姨的父親,已無幾多生的樂趣。回憶將慢慢吞噬父親往後的日子,而過去恍如一夢。
她離開時,電視里正放《牡丹亭》中的《遊園驚夢》:“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她幼年記憶中的繁花似錦,是那些老樹古藤上的奼紫嫣紅,是父親吹得出神入化的那管簫伴隨著貝姨的妙喉婉囀和水袖飄飄。
過去的一切將隨著貝姨的逝去而沉入她記憶的深處。她彷彿看見貝姨對鏡梳妝露出一抹粉紅的胸衣,映入眼中的卻是一夜之間兩鬢染霜的父親。
她強忍著眼淚跨出院門。
走出一段路,她回過頭再向那幢小院看去,夕陽中父親的目光追隨著她離去的身影,她忍不住跑回去和父親抱頭痛哭。她放心不下因極度悲痛而迅速衰老的父親,她有意留下陪伴他幾天。家裡打電話來,告訴她母親又犯病了。
父親生命中的兩個女人,一個瘋了,一個死了。父親也被他的愛情折騰得老了。她離開時,暮春的風將桃樹上最後的幾瓣殘花搖落。
想不到,這竟是她與父親的永別。
父親死於腦溢血。
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