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本師傅是不是說了這類話?”
“是的,小姐一來,師傅就帶她參觀宅內各個地方。”
“哦?!這種人真少見。”
昨天,小姐沒有對菊治談過這件事。
菊治以為小姐只是從客廳走進茶室,所以今天自己不知怎的,也想從
客廳到茶室走走。
菊治昨夜通宵未能成眠。
他覺得茶室裡彷彿還飄忽著小姐的芳香,半夜裡還想起床進茶室。
“她永遠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啊!”
為了使自己成眠,他不禁把稻村小姐想成這樣的人。
這位小姐竟願意在近子的引領下四處看了看。菊治對此感到十分意外。
菊治吩咐女傭往茶室裡送炭火,爾後順著踏腳石走去。
昨晚,近子要回北鎌倉,所以與稻村小姐一起出門了。茶後的拾掇,
交給女傭去完成。
菊治只需檢查一下襬在茶室一角上的茶具是不是擺對就行了,可是他
不很清楚原來放在什麼地方。
“慄本比我更清楚啊。”
菊治喃喃自語,觀賞起掛在壁龕裡的歌仙畫來。
這是法橋宗達〔宗達(生卒年不詳),江戶初期的畫家,擅長水墨畫。〕
的一副小品,在輕墨線描上添上了淡彩。
“畫的是誰呢?”
昨天,稻村小姐問過,菊治沒有答上來。
“這個嘛,是誰呢。沒有題歌,我也不知道。這類畫畫的是歌人的模樣,
差不多都是一個模樣。”
“可能是宗於〔宗於(?…939),平安時代36歌仙之一。〕吧。”近
子插嘴說,“和歌說的是,常盤松翠綠,春天色更鮮。論季節稍嫌晚了些,
不過令尊很喜歡,春天裡常把它掛出來。”
“難說,究竟畫的是宗於呢還是貫之〔紀貫之(?…945)平安時代36歌仙之一,撰集《古今和歌集》並撰假名序。〕,僅憑畫面是難以辨別出來
的。”
菊治又說了一句。
今天再看,這落落大方的面容,究竟是誰,簡直辨別不出來。
不過,在勾勒幾筆的小畫裡,卻令人感到巨大的形象。這樣欣賞了一
會兒,彷彿有股清香散發出來。
菊治從這歌仙畫,或昨日客廳裡的菖蒲,都可以聯想到稻村小姐。
“我在燒水,想讓水多燒開一會兒,送來晚了。”
女傭說著送來了炭火和燒水壺。
茶室潮溼,菊治只想要火。沒打算要燒水。
但是,女傭一聽到菊治說要火,機靈地連開水也準備好了。
菊治漫不經心地添了些炭,並把燒水壺坐了上去。
菊治從孩提起就跟隨父親,熟悉茶道的規矩,但卻沒有興趣自己來點
茶。父親也沒有誘導他學習茶道。
現在,水燒開了,菊治只是把燒水壺蓋錯開,呆呆地坐在那裡。
茶室裡還有股黴味,鋪席也是潮乎乎的。
顏色古雅的牆壁,昨天反而襯出了稻村小姐的姿影,而今天則變得幽
暗了。
因為這種氛圍猶如人住洋房,而卻身穿和服一樣。
“慄本突然邀請你來,可能使你感到為難了。在茶室裡接待,也是慄本
擅自做的主。”
昨天,菊治對小姐這樣說了。
“師傅告訴我說,歷年的今天都是令尊舉辦茶會的日子。”
“據說是的。不過,這種事我全忘了,也沒想過。”
“在這樣的日子裡,把我這個外行人叫來,這不是師傅挖苦人嗎?因為
最近我也很少去學習。”
“連慄本也是今早才想起來,便匆匆打掃了茶室。所以,還有股黴味吧。”
菊治含糊不清地說:“不過,同樣會相識的,如果不是慄本介紹就好了,
我覺得對稻村小姐很過意不去。”
小姐覺得有點蹊蹺似地望了望菊治。
“為什麼呢?如果沒有師傅,就沒有人給我們引見了嘛。”
這著實是簡單的抗議,不過也確是真實的。
的確,如果沒有近子,也許兩人在這人世間就不會相見。
菊治彷彿捱了迎面射過來的、像鞭子般的閃光抽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