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他又很冷漠。
“你,”沈億斟酌道,“為什麼給他們做記錄。”
當鋪男睨他一眼:“牆洞裡的老鼠死了,會有人記得嗎?”
他誠實地搖頭。
“我們像牆洞裡的老鼠,又不是。”他自以為做了精妙的比喻,“同胞不記錄下短暫的一生,就真沒人記得了。”
濃縮的悲傷蜷在他的眼裡,轉瞬間又張牙舞爪地炸開,沈億幾乎要觸碰到傷感的實體,又在下一秒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敏感得像株含羞草。
當鋪男說:“哎,你真是個很好用的傻子,我其實就試試喊你,誰知道你真幫我抬了。”
沈億:“。”
他冷臉,抬腳走人。
“傻東西。”當鋪男搖頭,只覺得沈億好玩到不行,他背菲麗上山的壯舉早傳遍街頭巷尾,好奇他的人很多,又沒人不說他是傻子。
下午四點,陽光依舊明媚,他鑽回陰暗的當鋪裡,像只畏光的老鼠。
……
沈億有點不高興。
這種不高興與被惹火的憤怒不同,更像是被貓在心尖上撓了一爪子,酸酸澀澀又綿遠悠長。
成年後,他只在麥醫生那裡體會過,還是出於暴露隱私的赧然與被追問逼迫的焦慮,陌生的人與人之間,關係是很淡泊的,他們微笑、點頭、致意,身後跟著精巧的小機器人,重體力活全積壓在機械體上,人活得輕鬆又優雅。
執著於錘鍊□□的他才是異類。
下午四時,流浪漢依舊不多,偶爾能見到兩三人依牆而坐,都骨瘦嶙峋的,像具活動的骷髏架骨架。
沈億照旅館維修部的指引,走穴似的窺探一番,他看見了漆黑的山洞口,卻不想走進去,於是他問盤坐在外的骷髏:“誰能修電腦。”
骷髏眼皮子微抬,展開蜷曲的手指。
他放下一枚小圓硬幣,足夠買塊硬麵包。
“他死了。”骷髏說,“昨晚死的。”
“維修包在嗎?”沈億仍不死心。
“早給搶空了。”
兩句話堵死一條路,他有理由懷疑被自己拖上脫下的屍體屬於維修人,沈億跑回丟棄他的街道,屍體不見了,可能是被巡警處理掉了。
探明身世又陷入僵局,有兩條路擺在他面前,一是尋找新的維修人,二則是親自動手嘗試,當鋪是破落堆,光是螺絲刀他就看見四種型號,或許能夠湊足用具。
但不是今天。
……
沈億回去時,屋內瀰漫著飯菜的香氣,後廚與客廳相連,熱氣蒸騰,年輕的女孩子都很快活,嘰嘰喳喳,鬧個不歇,年長女性比較沉靜。
媽媽塞給他一套漿洗好的衣服,說是上一任留下來的,讓他吃過飯再穿。
多利亞衝出來,抱住媽媽的腰撒嬌:“今晚吃蘑菇湯。”十足的嬌憨態。
媽媽無奈地摸她的腦袋,對沈億交代工作上的事:“維護外廳的治安,這裡拒絕山民進入,只要是我說不能進來的,一律把他們攔在外面。”
沈億點頭。
“女孩兒進房間前,不要讓人動手動腳。”
他再點頭。
媽媽的下一句話讓他費解。
“無論房間裡傳來什麼聲音都不要管。”
“包括求救?”
“包括求救。”
等媽媽走後,多利亞小聲說:“別在意,媽媽對男人說話都這樣。”她講,“言簡意賅,冷冰冰的。”
沈億沒有沮喪,他只是在思考對話內容的含義,抬頭多利亞雪白的脖頸上也有一段條形碼,他早就注意到了,妓院裡的女孩兒包括媽媽,脖子上都有條形碼。
“這個。”他指自己的脖子,“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多利亞說,“意思是我們是媽媽的孩子。”
“。”
“多利亞——”
“來了!”
晚餐的蘑菇湯非常鮮美,蘑菇被剁成蓉與瘦肉牛奶一同乾燒,多餘的水分被蒸發乾淨,最後只餘下沉甸甸的粉湯,淡奶油淋在湯體表面,好看又好吃。
多利亞用餐時很不老實,她是這裡年紀最小的女孩兒,媽媽也格外偏愛她。
她捏勺子的動作很其他,食指與拇指靈活地操弄勺柄,小拇指微向上翹,看她的動作,古怪卻優雅。
門口傳來沉重的踏步聲,不是腳步重,而是鞋跟夾有鋼板,多利亞歡呼一聲,扔下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