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廄有悍馬,榮命歡剪之,歡不加羈絆而剪之,竟不蹄齧;起,謂榮曰:“御惡人亦猶是矣。”榮奇其言,坐歡於床下,屏左右,訪以時事。歡曰:“聞公有馬十二谷,色別為群,畜此竟何用也?”榮曰:“但言爾意!”歡曰:“今天子闇弱,太后淫亂,嬖孽擅命,朝政不行。以明公雄武,乘時奮發,討鄭儼、徐紇之罪以清帝側,霸業可舉鞭而成,此賀六渾之意也。”榮大悅。語自日中至夜半乃出,自是每參軍謀。
幷州刺史元天穆,孤之五世孫也,與榮善,榮兄事之。榮常與天穆及帳下都督賀拔嶽密謀,欲舉兵入洛,內誅嬖倖,外清群盜,二人皆勸成之。
榮上書,以“山東群盜方熾,冀、定覆沒,官軍屢敗,請遣精騎三千東援相州。”太后疑之,報以“念生梟戮,寶寅就擒,醜奴請降,關、隴已定。費穆大破群蠻,絳蜀漸平。又,北海王顥帥眾二萬出鎮相州,不須出兵。”榮覆上書,以為:“賊勢雖衰,官軍屢敗,人情危怯,恐實難用。若不更思方略,無以萬全。臣愚以為蠕蠕主阿那瑰荷國厚恩,未應忘報,宜遣發兵東趣下口以躡其背,北海之事嚴加警備以當其前。臣麾下雖少,輒盡力命。自井陘以北,滏口以西,分據險要,攻其肘腋。葛榮雖並洛周,威恩未著,人類差異,形勢可分。”遂勒兵,召集義勇,北捍馬邑,東塞井陘。徐紇說太后以鐵券間榮左右,榮聞而恨之。
魏肅宗亦惡儼、紇等,逼於太后,不能去。密詔榮舉兵內向,欲以脅太后。榮以高歡為前鋒,行至上黨,帝復以私詔止之。儼、紇恐禍及己,陰與太后謀鴆帝。癸丑,帝暴殂。甲寅,太后立皇女為帝,大赦。既而下詔稱:“潘充華本實生女,故臨洮王寶暉世子釗,體自高祖,宜膺大寶。百官文武加二階,宿衛加三階。”乙卯,釗即位。釗始生三歲,太后欲久專政,故貪其幼而立之。
爾硃榮聞之,大怒,謂元天穆曰:“主上晏駕,春秋十九,海內猶謂之幼君;況今奉未言之兒以臨天下,欲求治安,其可得乎!吾欲帥鐵騎赴哀山陵,剪除奸佞,更立長君,何如?”天穆曰:“此伊、霍復見於今矣!”乃抗表稱:“大行皇帝背棄萬方,海內鹹稱鴆毒致禍。豈有天子不豫,初不召醫,貴戚大臣皆不侍側,安得不使遠近怪愕!又以皇女為儲兩,虛行赦宥。上欺天地,下惑朝野。已乃選君於孩提之中,實使奸豎專朝,隳亂綱紀,此何異掩目捕雀,塞耳盜鐘!今群盜沸騰,鄰敵窺窬,而欲以未言之兒鎮安天下,不亦難乎!願聽臣赴闕,參預大議,問侍臣帝崩之由,訪禁衛不知之狀,以徐、鄭之徒付之司敗,雪同天之恥,謝遠近之怨,然後更擇宗親以承寶祚。”榮從弟世隆,時為直閣,太后遣詣晉陽慰諭榮;榮欲留之,世隆曰:“朝廷疑兄,故遣世隆來,今留世隆,使朝廷得預為之備,非計也。”乃遣之。
三月,癸未,葛榮陷魏滄州,執刺史薛慶之,居民死者什八九。
乙酉,魏葬孝明皇帝於定陵,廟號肅宗。
爾硃榮與元天穆議,以彭城武宣王有忠勳,其子長樂王子攸,素有令望,欲立之。又遣從子天光及親信奚毅、倉頭王相入洛,與爾硃世隆密議。天光見子攸,具論榮心,子攸許之。天光等還晉陽,榮猶疑之,乃以銅為顯祖諸子孫各鑄像,唯長樂王像成。榮乃起兵發晉陽,世隆逃出,會榮於上黨。靈太后聞之,甚懼,悉召王公等入議,宗室大臣皆疾太后所為,莫肯致言。徐紇獨曰:“爾硃榮小胡,敢稱兵向闕,文武宿衛足以制之。但守險要以逸待勞,彼懸軍千里,士馬疲弊,破之必矣。”太后以為然,以黃門侍郎李神軌為大都督,帥眾拒之,別將鄭季明、鄭先護將兵守河橋,武衛將軍費穆屯小平津。先護,儼之從祖兄弟也。
榮至河內,復遣王相密至洛,迎長樂王子攸。夏,四月,丙申,子攸與兄彭城王劭、弟霸城公子正潛自高渚渡河,丁酉,會榮於河陽,將士鹹稱萬歲。戊戌,濟河,子攸即帝位,以勳為無上王,子正為始平王;以榮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尚書令、領軍將軍、領左右,封太原王。
鄭先護素與敬宗善,聞帝即位,與鄭季明開城納之。李神軌至河橋,聞北中不守,即遁還;費穆棄眾先降於榮。徐紇矯詔夜開殿門,取驊騮廄御馬十匹,東奔兗州,鄭儼亦走還鄉里。太后盡召肅宗後宮,皆令出家,太后亦自落髮。榮召百官迎車駕,己亥,百官奉璽綬,備法駕,迎敬宗於河橋。庚子,榮遣騎執太后及幼主,送至河陰。太后對榮多所陳說,榮拂衣而起,沉太后及幼主於河。
費穆密說榮曰:“公士馬不出萬人,今長驅向洛,前無橫陳,既無戰勝之威,群情素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