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室不綱,靈祚歸德,二方承運,俱受明命。而桓溫猖狂,窺我王略,燕危秦孤,勢不獨立,是以秦主同恤時患,要結好援。東朝君臣,引領西望,愧其不競,以為鄰憂,西使之辱,敬待有加。今強寇既退,交聘方始,謂宜崇禮篤義以固二國之歡;若忽慢使臣,是卑燕也,豈修好之義乎!夫天子以四海為家,故行曰乘輿,止曰行在。今寓縣瓜裂,天光分曜,安得以乘輿、行在為言哉!禮,不期而見曰遇;蓋因事權行,其禮簡略,豈平居容與之所為哉!客使單行,誠勢屈於主人;然苟不以禮,亦不敢從也。”堅乃為之設行宮,百僚倍位,然後延客,如燕朝之儀。事畢,堅與之私宴,問:“東朝名臣為誰?”琛曰:“太傅上庸王評,明德茂親,光輔王室;車騎大將軍吳王垂,雄略冠世,折衝禦侮;其餘或以文進,或以武用,官皆稱職,野無遺賢。”
琛從兄弈為秦尚書郎,堅使典客館琛於弈舍。琛曰:“昔諸葛瑾為吳聘蜀,與諸葛亮惟公朝相見,退無私面,餘竊慕之。今使之即安私室,所不敢也。”乃不果館。弈數來就邸舍,與琛臥起,閒問琛東國事。琛曰:“今二方分據,兄弟並蒙榮龐,論其本心,各有所在。琛欲言東國之美,恐非西國之所欲聞;欲言其惡,又非使臣之所得論也。兄何用問為!”
堅使太子延琛相見。秦人慾使琛拜太子,先諷之曰:“鄰國之君,猶其君也;鄰國之儲君,亦何以異乎!”琛曰:“天子之子視元士,欲其由賤以登貴也。尚不敢臣其父之臣,況它國之臣乎!苟無純敬,則禮有往來,情豈忘恭,但恐降屈為煩耳。”乃不果拜。
王猛勸堅留琛,堅不許。
燕主�遣大鴻臚溫統拜袁真使持節、都督淮南諸軍事、徵南大將軍、揚州刺史,封宣城公。統未逾淮而卒。
吳王垂自襄邑還鄴,威名益振,太傅評愈忌之。垂奏:“所募將士忘身立效,將軍孫蓋等摧鋒陷陳,應蒙殊賞。”評皆抑而不行。垂數以為言,與評廷爭,怨隙愈深。太后可足渾氏素惡垂,毀其戰功,與評密謀誅之。太宰恪之子楷及垂舅蘭建知之,以告垂曰:“先發制人,但除評及樂安王臧,餘無能為矣。”垂曰:“骨肉相殘而首亂於國,吾有死而已,不忍為也。”頃之,二人又以告,曰:“內意已決,不可不早發。”垂曰:“必不可彌縫,吾寧避之於外,餘非所議。”
垂內以為憂,而未敢告諸子。世子令請曰:“尊比者如有憂色,豈非以主上幼衝,太傅疾賢,功高望重,愈見猜邪?”垂曰:“然。吾竭力致命以破強寇,本欲保全家國,豈知功成之後,返令身無所容。汝既知吾心,何以為吾謀?”令曰:“主上闇弱,委任太傅,一旦禍發,疾於駭機。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義,莫若逃之龍城,遜辭謝罪,以待主上之察,若周公之居東,庶幾可以感寤而得還,此幸之大者也。如其不然,則內撫燕、代,外懷群夷,守肥如之險以自保,亦其次也。”垂曰:“善!”
十一月,辛亥朔,垂請畋於大陸,因微服出鄴,將趨龍城。至邯鄲,少子麟,素不為垂所愛,逃還告狀,垂左右多亡叛。太傅評白燕主�,遣西平公強帥精騎追之,及於范陽。世子令斷後,強不敢逼。會日暮,令謂垂曰:“本欲保東都以自全,今事已洩,謀不及設。秦主方招延英傑,不如往歸之。”垂曰:“今日之計,舍此安之!”乃散騎滅跡,傍南山復還鄴,隱於趙之顯原陵。俄有獵者數百騎四面而來,抗之則不能敵,逃之則無路,不知所為。會獵者鷹皆飛揚,眾騎散去。垂乃殺白馬以祭天,且盟從者。
世子令言於垂曰:“太傅忌賢疾能,構事以來,人尤忿恨。今鄴城之中,莫知尊處,如嬰兒之思母,夷、夏同之。若順眾心,襲其無備,取之如指掌耳。事定之後,革弊簡能,大匡朝政,以輔主上,安國存家,功之大者也。今日之便,誠不可失,願給騎數人,足以辦之。”垂曰:“如汝之謀,事成誠為大福,不成悔之何及!不如西奔,可以萬全。”子馬奴潛謀逃歸,殺之而行。至河陽,為津吏所禁,斬之而濟。遂自洛陽與段夫人、世子令、令弟寶、農、隆、兄子楷、舅蘭建、郎中令高弼俱奔秦,留妃可足渾氏於鄴。乙泉戌主吳歸追及於C171鄉,世子令擊之而退。
初,秦王堅聞太宰恪卒,陰有圖燕之志,憚垂威名,不敢發。及聞垂至,大喜,郊迎,執手曰:“天生賢傑,必相與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數也。要當與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後還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國不失為子之孝,歸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垂謝曰:“羈旅之臣,免罪為幸。本邦之榮,非所敢望!”堅復愛世子令及慕容楷之才,皆厚禮之,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