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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壬子,史思明圍趙郡,丙辰,拔之;又圍常山,旬日,城陷,殺數千人。
建寧王倓,性英果,有才略,從上自馬嵬北行,兵眾寡弱,屢逢寇盜。亻炎自選驍勇,居上前後,血戰以衛上。上或過時求食,倓悲泣不自勝,軍中皆屬目向之。上欲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使統諸將東征,李泌曰:“建寧誠元帥才;然廣平,兄也。若建寧功成,豈可使廣平為吳太伯乎!”上曰:“廣平,冢嗣也,何必以元帥為重!”泌曰:“廣平未正位東宮。今天下艱難,眾心所屬,在於元帥。若建寧大功既成,陛下雖欲不以為儲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廣平王亻叔為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以屬焉。倓聞之,謝泌曰:“此固倓之心也!”
上與泌出行軍,軍士指之,竊言曰:“衣黃者,聖人也。衣白者,山人也。”上聞之,以告泌,曰:“艱難之際,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絕群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謝。上笑曰:“既服此,豈可無名稱!”出懷中敕,以泌為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泌固辭,上曰:“朕非敢相臣,以濟艱難耳。俟賊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帥府于禁中,亻叔入則泌在府,泌入亻叔亦如之。泌又言於上曰:“諸將畏憚天威,在陛下前敷陳軍事,或不能盡所懷;萬一小差,為害甚大。乞先令與臣及廣平熟議,臣與廣平從容奏聞,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上許之。時軍旅務繁,四方奏報,自昏至曉無虛刻,上悉使送府,泌先開視,有急切者及烽火,重封,隔門通進,餘則待明。禁門鑰契,悉委亻叔與泌掌之。
阿史那從禮說誘九姓府、六胡州諸胡數萬眾,聚於經略軍北,將寇朔方,上命郭子儀詣天德軍發兵討之。左武鋒使僕固懷恩之子玢別將兵與虜戰,兵敗,降之;既而復逃歸,懷恩叱而斬之。將士股慄,無不一當百,遂破同羅。上雖用朔方之眾,欲借兵於外夷以張軍勢,以豳王守禮之子承寀為敦煌王,與僕固懷恩使於回紇以請兵。又發拔汗那兵,且使轉諭城郭諸國,許以厚賞,使從安西兵入援。李泌勸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將至,進幸扶風以應之;於時庸調亦集,可以贍軍。”上從之。戊辰,發靈武。
內侍邊令誠復自賊中逃歸,上斬之。
丙子,上至順化。韋見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寶冊,上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權總百官,豈敢乘危,遽為傳襲!”群臣固請,上不許,置寶冊於別殿,朝夕事之,如定省之禮。上以韋見素本附楊國忠,意薄之;素聞房琯名,虛心待之,琯見上言時事,辭情慷慨,上為之改容,由是軍國事多謀於琯。琯亦以天下為己任,知無不為,專決於胸臆;諸相拱手避之。
上皇賜張良娣七寶鞍,李泌言於上曰:“今四海分崩,當以儉約示人,良娣不宜乘此。請撤其珠玉付庫吏,以俟有戰功者賞之。”良娣自閣中言曰:“鄰里之舊,何至如是!”上曰:“先生為社稷計也。”遽命撤之。建寧王倓泣於廊下,聲聞於上;上驚,召問之,對曰:“臣比憂禍亂未已,今陛下從諫如流,不日當見陛下迎上皇還長安,是以喜極而悲耳。”良娣由是惡李泌及倓。
上嘗從容與泌語及李林甫,欲敕諸將克長安,發其冢,焚骨揚灰。泌曰:“陛下方定天下,奈何仇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聖德之不弘耳。且方今從賊者皆陛下之仇也,若聞此舉,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悅,曰:“此賊昔日百方危朕,當是時,朕不保朝夕。朕之全,特天幸耳!林甫亦惡卿,但未及害卿而死耳,奈何矜之!”對曰:“臣豈不知!所以言者,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娛樂,一朝失意,遠處巴蜀。南方地惡,上皇春秋高,聞陛下此敕,意必以為用韋妃之故,內慚不懌。萬一感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親。”言未畢,上流涕被面,降階,仰天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頸泣不已。
他夕,上又謂泌曰:“良娣祖母,昭成太后之妹也,上皇所念。朕欲使正位中宮,以慰上皇心,何如?”對曰:“陛下在靈武,以群臣望尺寸之功,故踐大位,非私己也。至於家事,宜待上皇之命,不過晚歲月之間耳。”上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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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一十九
【唐紀三十五】 起柔兆涒灘十月,盡強圉作噩閏月,不滿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