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此兵法所謂‘城有所不攻’者也。”對曰:“建安在南,安市在北,吾軍糧皆在遼東;今逾安市而攻建安,若賊斷吾運道,將若之何?不如先攻安市,安市下,則鼓行而取建安耳。”上曰:“以公為將,安得不用公策。勿誤吾事!”世勣遂攻安市。
安市人望見上旗蓋,輒乘城鼓譟,上怒,世勣請克城之日,男子皆坑之。安市人聞之,益堅守,攻久不下。高延壽、高惠真請於上曰:“奴既委身大國,不敢不獻其誠,欲天子早成大功,奴得與妻子相見。安市人顧惜其家,人自為戰,未易猝拔。今奴以高麗十餘萬眾,望旗沮潰,國人膽破,烏骨城耨薩老耄,不能堅守,移兵臨之,朝至夕克。其餘當道小城,必望風奔潰。然後收其資糧,鼓行而前,平壤必不守矣。”群臣亦言:“張亮兵在沙城,召之信宿可至,乘高麗兇懼,併力拔烏骨城,渡鴨綠水,直取平壤,在此舉矣。”上將從之,獨長孫無忌以為:“天子親征,異於諸將,不可乘危徼倖。今建安、新城之虜,眾猶十萬,若向烏骨,皆躡吾後,不如先破安市,取建安,然後長驅而進,此萬全之策也。”上乃止。
諸軍急攻安市,上聞城中雞彘聲,謂李世勣曰:“圍城積久,城中煙火日微,今雞彘甚喧,此必饗士,欲夜出襲我,宜嚴兵備之。”是夜,高麗數百人縋城而下。上聞之,自至城下,召兵急擊,斬首數十級,高麗退走。
江夏王道宗督眾築土山於城東南隅,浸逼其城,城中亦增高其城以拒之。士卒分番交戰,日六、七合,衝車砲石,壞其樓堞,城中隨立木柵以塞其缺。道宗傷足,上親為之針。築山晝夜不息,凡六旬,用功五十萬,山頂去城數丈,下臨城中,道宗使果毅傅伏愛將兵屯山頂以備敵。山頹,壓城,城崩,會伏愛私離所部,高麗數百人從城缺出戰,遂奪據土山,塹而守之。上怒,斬伏愛以徇,命諸將攻之,三日不能克。道宗徒跣詣旗下請罪,上曰:“汝罪當死,但朕以漢武殺王恢,不如秦穆用孟明,且有破蓋牟、遼東之功,故特赦汝耳。”
上以遼左早寒,草枯水凍,士馬難久留,且糧食將盡,癸未,敕班師。先拔遼、蓋二州戶口渡遼,乃耀兵於安市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跡不出。城主登城拜辭,上嘉其固守,賜縑百匹,以勵事君。命李世勣、江夏王道宗將步騎四萬為殿。
乙酉,至遼東。丙戌,渡遼水。遼澤泥潦,車馬不通,命長孫無忌將萬人,剪草填道,水深處以車為梁,上自系薪於馬鞘以助役。冬,十月,丙申朔,上至蒲溝駐馬,督填道諸軍渡渤錯水,暴風雪,士卒沾溼多死者,敕然火於道以待之。
凡徵高麗,拔玄菟、橫山、蓋牟、磨米、遼東、白巖、卑沙、麥谷、銀山、後黃十城,徙遼、蓋、巖三州戶口入中國者七萬人。新城、建安、駐蹕三大戰,斬首四萬餘級,戰士死者幾二千人,戰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嘆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馳驛祀徵以少牢,復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詣行在,勞賜之。
丙午,至營州。詔遼東戰亡士卒骸骨並集柳城東南,命有司設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臨哭盡哀。其父母聞之,曰:“吾兒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上謂薛仁貴曰:“朕諸將皆老,思得新進驍勇者將之,無如卿者;朕不喜得遼東,喜得卿也。”
丙辰,上聞太子奉迎將至,從飛騎三千人馳入臨渝關,道逢太子。上之發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謂太子曰:“俟見汝,乃易此袍耳。”在遼左,雖盛暑流汗,弗之易。及秋,穿敗,左右請易之,上曰:“軍士衣多弊,吾獨御新衣,可乎?”至是,太子進新衣,乃易之。
諸軍所虜高麗民萬四千口,先集幽州,將以賞軍士,上愍其父子夫婦離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錢布贖為民,歡呼之聲,三日不息。十一月,辛未,車駕至幽州,高麗民迎於城東,拜舞號呼,宛轉於地,塵埃彌望。
庚辰,過易州境,司馬陳元璹使民於地室蓄火種蔬而進之;上惡其諂,免元璹官。
丙戌,車駕至定州。
丁亥,吏部尚書楊師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左遷工部尚書。
壬辰,車駕發定州。十二月,辛丑,上病癰,御步輦而行。戊申,至幷州,太子為上吮癰,扶輦步從者數日。辛亥,上疾瘳,百官皆賀。
上之徵高麗也,使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將突厥屯夏州之北,以備薛延陀。薛延陀多彌可汗既立,以上出征未還,引兵寇河南,上遣左武候中郎將長安田仁會與思力合兵擊之。思力羸形偽退,誘之深入,及夏州之境,整陳以待之。薛延陀大敗,追奔六百餘里,耀威磧北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