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於行陳之中,立為天子,此所謂蹈瑕候間,因秦之亡而動者也。今大王見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吳、楚乎!夫吳王王四郡,國富民眾,計定謀成,舉兵而西;然破於大梁,奔走而東,身死祀絕者何?誠逆天道而不知時也。方今大王之兵,眾不能十分吳、楚之一,天下安寧,萬倍吳、楚之時,大王不從臣之計,今見大王棄千乘之君,賜絕命之書,為群臣先死於東宮也。”王涕泣而起。
王有孽子不害,最長,王弗愛,王后、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不害有子建,材高有氣,常怨望太子,陰使人告太子謀殺漢中尉事,下廷尉治。
王患之,欲發,復問伍被曰:“公以為吳興兵,是邪?非邪?”被曰:“非也。臣聞吳王悔之甚,願王無為吳王之所悔。”王曰:“吳何知反!漢將一日過成皋者四十餘人,今我絕成皋之口,據三川之險,招山東之兵,舉事如此,左吳、趙賢、硃驕如皆以為什事九成,公獨以為有禍無福,何也?必如公言,不可徼倖邪?”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計。當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可偽為丞相、御史請書,徙郡國豪桀高貲於朔方,益發甲卒,急其會日;又偽為詔獄書,逮諸侯太子、倖臣。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即使辯士隨而說之,儻可徼倖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雖然,吾不至若此。”
於是王乃作皇帝璽,丞相、御史大夫、將軍、軍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欲使人偽得罪而西,事大將軍,一日發兵,即刺殺大將軍。且曰:“漢廷大臣,獨汲黯好直諫,守節死義,難惑以非;至如說丞相弘等,如發蒙振落耳!”
王欲發國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聽,王乃與伍被謀先殺相、二千石。又欲令人衣求盜衣,持羽檄從東方來,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發兵。會廷尉逮捕淮南太子,淮南王聞之,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召相,相至,內史、中尉皆不至。王念,獨殺相無益也,即罷相。王猶豫,計未決。太子即自剄,不殊。
伍被自詣吏,告與淮南王謀反蹤跡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圍王宮,盡求捕王所與謀反賓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聞。下公卿治其黨與,使宗正以符節治王。未至,十一月,淮南王安自剄。殺王后荼、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
天子以伍被雅辭多引漢之美,欲勿誅。廷尉湯曰:“被首為王畫反計,罪不可赦。”乃誅被。侍中莊助素與淮南王相結交,私論議,王厚賂遺助;上薄其罪,欲勿誅。張湯爭,以為:“助出入禁門,腹心之臣,而外與諸侯交私如此,不誅,後不可治。”助竟棄市。
衡山王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其弟孝為太子。爽聞,即遣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孝作輣車、鍛矢,與王御者奸”,欲以敗孝。會有司捕所與淮南謀反者,得陳喜于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聞“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告所與謀反者枚赫、陳喜等。公卿請逮捕衡山王治之,王自剄死。王后徐來、太子爽及孝皆棄市,所與謀反者皆族。
凡淮南、衡山二獄,所連引列侯、二千石、豪桀等,死者數萬人。
夏,四月,赦天下。
丁卯,立皇子據為太子,年七歲。
五月,乙巳晦,日有食之。
匈奴萬人入上谷,殺數百人。
初,張騫自月氏還,具為天子言西域諸國風俗:“大宛在漢正西,可萬里。其俗土著,耕田;多善馬,馬汗血;有城郭、室屋,如中國。其東北則烏孫,東則於窴。於窴之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鹽澤潛行地下,其南則河源出焉。鹽澤去長安五千裡。匈奴右方居鹽澤以東,至隴西長城,南接羌,鬲漢道焉。烏孫、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國,隨畜牧,與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與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裡,其俗土著,與大夏同。以騫度之,大夏去漢萬二千里,居漢西南;今身毒國又居大夏東南數千裡,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遠矣。今使大夏,從羌中,險,羌人惡之;少北,則為匈奴所得;從蜀,宜徑,又無寇。”
天子既聞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屬皆大國,多奇物,土著,頗與中國同業,而兵弱,貴漢財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屬,兵強,可以賂遺設利朝也。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廣地萬里,重九譯,致殊俗,威德遍於四海,欣然以騫言為然。乃令騫因蜀、犍為髮間使王然於等四道並出駹,出冉,出徙,出邛、僰,指求身毒國,各行一二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