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侗又問岳飛:“有表字麼?”岳飛應道:“是先人命為‘鵬舉’二字。”周侗道:“正好顧名思義。你的文字卻是何師傳授?”岳飛道:“只因家道貧寒,無師傳授,是家母教讀的幾句書,沙上學寫的幾個字。”周侗沉吟了一會,便道:“你可去請令堂到此,有話相商。”岳飛道:“家母是孀居,不便到館來。”周侗道:“是我失言了。”就向王貴道:“你去對你母親說,說先生要請嶽安人商議一事,特拜煩相陪。”王貴應聲:“曉得!”到裡邊去了。
周侗方對岳飛道:“已請王院君相陪,你如今可去請令堂了。”岳飛應允回家,與母親說知:“先生要請母親講話,特請王院君相陪,不知母親去與不去?”嶽安人道:“既有王院君相陪,待我走道,看是有何話說。”隨即換了幾件乾淨衣服,出了大門,把鎖來鎖了門,同岳飛走到莊門首。早有王院君帶了丫環出來迎接,進內施禮坐定。王員外也來見過了禮,說道:“周先生有甚話說,來請安人到舍,未知可容一見?”安人道:“既如此,請來相見便了。”王員外即著王貴到書房中,與先生說知。
不多時,王貴、岳飛隨著周先生來至中堂,請嶽安人見了禮。東邊王院君陪著嶽安人,西首王員外同周先生各各坐定。王貴同岳飛兩個站在下首。周侗開言道:“請安人到此,別無話說。只因見令郎十分聰俊,老漢意欲螟蛉為子,特請安人到此相商。”嶽安人聽了,不覺兩淚交流,說道:“此子產下三日,就遭洪水之變。妾受先夫臨危重託,幸蒙恩公王員外夫婦收留,尚未報答。我並無三男兩女,只有這一點骨血,只望接續岳氏一脈。此事實難從命,休得見怪!”周桐道:“安人在上,老夫非是擅敢唐突。因見令郎題詩抱負,後來必成大器。但無一個名師點拔,這叫做‘玉不琢,不成器’,豈不可惜?老夫不是誇口,空有一身本事,傳了兩個徒弟,俱被奸臣害死。目下雖然教訓著這三個小學生,不該在王員外、安人面前說,那裡及得令郎這般英傑?那螟蛉之說非比過繼,既不更名,又不改姓,只要權時認作父子稱呼,以便老漢將平生本事,盡心傳得一人。後來老漢百年之後,只要令郎把我這幾根老骨頭掩埋在土,不致暴露,就是完局了。望安人慨允!”
嶽安人聽了,尚未開言,岳飛道:“既不更名改姓,請爹爹上坐,待孩兒拜見。”就走上前,朝著周侗跪下,深深的就是八拜。列位看官,這不是岳飛不遵母命,就肯草草的拜認別人為父。只因久慕周先生的才學,要他教訓詩書、傳授武藝,故此拜他。誰知這八拜,竟拜出一個武昌開國公太子少保總督兵糧統屬文武都督大元帥來。當時拜罷,又向著王員外、王院君行了禮,然後又向嶽安人面前拜了幾拜。嶽安人半悲半喜,無可奈何。王員外吩咐安排筵席,差人請了張達、湯文仲,來與周侗賀喜。王院君陪嶽安人自在後廳相敘。當晚酒散,各自回去,不提。
次日,岳飛進館攻書。周侗見岳飛家道貧寒,就叫他四人結為兄弟。各人回去,與父親說知,盡皆歡喜。從此以後,周侗將十八般武藝,盡傳授與岳飛。
不覺光陰如箭,夏去秋來,看看岳飛已長成一十三歲。眾兄弟們一同在書房朝夕攻書。周侗教法精妙,他們四個不上幾年,各人俱是能文善武。一日,正值三月天氣,春暖花香,周侗對岳飛道:“你在館中,與眾弟兄用心作文。我有個老友志明長老,是個有德行的高僧,他在瀝泉山,一向不曾去看得他,今日無事,我去望望他就來。”岳飛道:“告稟爹爹,難得這樣好天光,爹爹路上獨自一個又寂寞,不如帶我們一同去走走,又好與爹爹作伴,又好讓我們去認認那個高僧,何如?”周侗想了想道:“也罷。”遂同了四個學生,出了書房門,叫書重鎖好了門。
五個人一同往瀝泉山來。一路上春光明媚,桃柳爭妍,不覺欣欣喜喜。將到山前,周侗立定腳,見那東南角上有一小山,心中暗想:“好塊風水地!”岳飛問道:“爹爹看什麼?”周侗道:“我看這小山山向甚好,土色又佳,來龍得勢,藏風聚氣,好個風水!不知是那家的產業?”王貴道:“此山前後周圍一帶,都是我家的。先生若死了,就葬在此地不妨。”岳飛喝道:“休得亂道!”周侗道:“這也不妨!人孰無死?只要學生不要忘了就是。”就對岳飛道:“此話我兒記著,不可忘了!”岳飛應聲:“曉得!”
一路閒話,早到山前。上山來不半里路,一帶茂林裡現出兩扇柴扉。周侗就命岳飛叩門。只見一個小沙彌開出門來,問聲:“那個?”周侗道:“煩你通報師父一聲,說陝西周侗,特來探望。”小沙彌答應進去。不多時,只見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