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覺醒到非常活躍的地步。我猜想這種相像使希刺克厲夫緩和了:他顯然很激動地走到爐邊;但是在他望望那年輕人時,那激動很快地消失了:或者,我可以說,它變了性質,因為那份激動還是存在的。他從哈里頓的手中拿起那本書,瞅瞅那開啟的一頁,然後沒說一句話就還給他,只做手勢叫凱瑟琳走開。她的伴侶在她走後也沒有待多久;我也正要走開,但是他叫我仍然坐著別動。
“這是一個很糟糕的結局,是不是?”他對他剛剛目睹的情景沉思了一刻之後說:“對於我所作的那些殘暴行為,這不是一個滑稽的結局嗎?我用撬杆和鋤頭來毀滅這兩所房子,並且把我自己訓練得能像赫庫里斯一樣的工作,等到一切都準備好,並且是在我權力之中了,我卻發現掀起任何一所房子的一片瓦的意志都已經消失了!我舊日的敵人並不曾打敗我;現在正是我向他們的代表人報仇的時候:我可以這樣作;沒有人能阻攔我。可是有什麼用呢?我不想打人;我連抬手都嫌麻煩!好像是我苦了一輩子只是要顯一下寬宏大量似的。不是這麼回事:我已經失掉了欣賞他們毀滅的能力,而我太懶得去做無謂的破壞了。
“耐莉,有一個奇異的變化臨近了;目前我正在它的陰影裡。我對我的日常生活如此不感興趣,以至於我都不大記得吃喝的事。剛剛出這間屋子的那兩個人,對我來說,是唯一的還保留著清晰的實質形象的東西;那形象使我痛苦,甚至傷心。關於她我不想說什麼;我也不願想,可是我熱切地希望她不露面。她的存在只能引起使人發瘋的感覺。他給我的感受就不同了;可是如果我能作得不像是有精神病的樣子,我就情願永遠不再見他!如果我試試描繪他所喚醒的或是體現的千百種過去的聯想和想法,你也許以為我簡直有精神失常的傾向吧,”他又說,勉強微笑著,“但是我所告訴你的,你不要說出去:我的心一直是這樣的隱蔽著,到末了它卻不得不向另外一個人敞開來。
“五分鐘以前,哈里頓彷彿是我的青春的一個化身,而不是一個人,他給我許多各種各樣的感覺,以至於不可能理性地對待他。
“首先,他和凱瑟琳的驚人的相像竟使他和她聯在一起了。你也許以為那最足以引起我的想像力的一點,實際上卻是最不足道的;因為對於我來說,哪一樣不是和她有聯絡的呢?哪一樣不使我回憶起她來呢:我一低頭看這間屋裡的地面,就不能不看見她的面貌在石板中間出現!在每一朵雲裡,每一棵樹上——在夜裡充滿在空中,在白天從每一件東西上都看得見——我是被她的形象圍繞著!最平常的男人和女人的臉——連我自己的臉——都像她,都在嘲笑我。整個世界成了一個驚人的紀念品彙集,處處提醒著我她是存在過,而我已失去了她!
“是的,哈里頓的模樣是我那不朽的愛情的幻影;也是我想保持我的權力的那些瘋狂的努力,我的墮落,我的驕傲,我的幸福,以及我的悲痛的幻影——”但把這些想法反覆說給你聽也是發瘋:不過這會讓你知道為什麼,我並不情願永遠孤獨,有他陪伴卻又毫無益處:簡直加重了我所忍受的不斷的折磨:這也多少使我不管他和他的表妹以後怎麼相處。我不能再注意他們了。“
“可是你所謂的一個變化是什麼呢,希刺克厲夫先生?”我說,他的態度把我嚇著了;雖然他並不像有精神錯亂的危險,也不會死。據我判斷,他挺健壯;至於他的理性,從童年起他就喜歡思索一些不可思議的事,盡是古怪的幻想。他也許對他那死去的偶像有點偏執狂;可是在其他方面,他的頭腦是跟我一樣地健全的。
“在它來到之前,我也不會知道,”他說,“現在我只是隱約地意識到而已。”
“你沒有感到生病吧,你病了嗎?”我問。
“沒有,耐莉,我沒有病,”他回答。
“那麼你不是怕死吧?”我又追問。
“怕死?不!”他回答。“我對死沒有恐懼,也沒有預感,也沒有巴望著死。我為什麼要有呢?有我這結實的體格,有節制的生活方式,和不冒險的工作,我應該,大概也會,留在地面上直等到我頭上找不出一根黑髮來。可我不能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我得提醒我自己要呼吸——幾乎都要提醒我的心跳動!這就是像把一根硬彈簧扳彎似的;只要不是由那個思想指點的行動,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行動,也是被迫而作出來的;對於任何活的或死的東西,只要不是和那一個無所不在的思想有聯絡,我也是被迫而注意的。我只有一個願望,我整個的身心和能力都渴望著達到那個願望,渴望了這麼久,這麼不動搖,以至於我都確信必然可以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