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人說完,管家連忙嚴肅的答道:
“老爺放心,錢春平娶了六房,生了八個女兒,在外面養了個女人卻給他養了個兒子,他著緊的很,當日在他面前報出那宅子的地方和那女人的名字,錢春平立刻就軟了。”
被稱作老爺的那人放下書,淡然說道:
“跟這人說,只要他把該說的話都說了,接下來的事情與他無關。銀子他家不缺,那一個長蘆鹽政的差事還是有的。”
管家想要說什麼,不過還是閉上了嘴,那老爺瞥了他一眼,搖搖頭說道:
“殺人滅口,東廠和錦衣衛的那些番子鼻子靈得很,平白招惹是非脫身還麻煩,安排去長蘆鹽政,這樣的好差事誰不願意,想要做的長遠,那就要閉嘴!”
天下間最肥的差事莫過於鹽政。這其中兩淮鹽業自不必說,據說在海城鹽政衙門當差三年,就算尋常小吏也可以幾輩子富貴,而這長蘆鹽場,則是北地最大最好的地方,雖然收益比兩淮差太遠,但勝在人少低調,對於熟悉內情的人來說,這可是第一等的好地方。
……
十月二十一午飯還沒吃的時候,萬曆皇帝卻提早來到了虎威武館,他自然沒興趣去聽什麼行軍佈陣的課,少不得要找王通來消遣。
王通在堂屋中正在仔細檢查一把短火銃,邊上的鐵匠就是那四十多歲頭目,名叫喬大的,王通在澳門學了大半年的鐵匠活計,學的認真仔細,也能看出來門道。
新打造的這把火銃儘管和自己原來那把外型上差不多,可細節上的差異太大,比如說夾著火繩的鳥嘴夾和扳機之間的聯動很不順暢,槍膛並不是完全的直線,不過打磨的還算是光滑。
這樣的火銃在戰場上恐怕就是個累贅,聯動不順暢一卡主,火繩燃燒那端點不到藥池中去,而這槍膛不直,到時候彈藥發射,十有八九要炸膛。
其他處到還過得去,槍管和木託的榫合,藥池和扳機裝置等等,都能看得出用心,王通把這短銃放在桌子上,看著那喬大說道:
“銃管之中沒有毛刺,榫合也還規整,要不是這幾處,本官還會以為你們騙銀子混事呢?”
王通說的淡然,那喬大臉色卻白了下,從王通方才查驗火銃的動作就能看出來這位年紀不大的老爺很內行,說出來這兩句更證明了這一點。王通也沒有發火,就是那麼看著他,喬大臉色越來越白,額頭上漸漸滲出汗來。
日子久了,別看年紀不大,王通身上也有了一種威嚴氣度,就這麼看著喬大,沒怎麼見過官的這位鐵匠也感覺到壓力,終於忍受不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哀聲求告道:
“老爺,小的們實在是盡力了啊!!”
王通倒是納悶了下,開口說道:
“本官當然知道你這邊盡力了,難道就沒什麼改進的法子嗎,做不好盡力又有什麼用!”
那喬大知道自己誤會了,抹抹臉訕訕的站起來,咳嗽了聲說道:
“不瞞老爺講,關鍵是量具傢什太次不好用,量出來的東西本就有差錯,打造拼接起來,自然就是這個模樣了。”
王通點點頭,測量尺寸大小的工具不好用,從那短火銃上得出的資料肯定也是錯誤重重,這複製品自然也問題多多,也不能指望幾個私自打造兵刃農具的鐵匠會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本事,要這麼講,眼下這個粗糙此等的複製品短火銃似乎也說得過去了。
問題在量具上,王通開口說道:
“量具衡器,需要就去買,銀子雖說要多花,可也應該。”
喬大搓搓手,很有些為難的說道:
“大人想要好傢什,就要用上好的量具,這等器具,商鋪什麼的沒有賣,小的知道兩個地方倒是有,不過怕是不好弄?”
這麼一說,王通倒是來了興趣,開口問道:
“什麼地方?”
“工部的匠作司是有的,宮裡給皇上打造器具的作坊也是有的,但老爺也知道,這兩處衙門太大,打不得交道。”
正說話,外面院門被推開,穿著便服的鄒義在門口就吆喝著喊道:
“王兄弟,黃少爺來了。”
黃少爺,王通馬上反應了過來,衝著喬大擺擺手說道:
“工部和御用監兩處量具,我給你想辦法,你先回去從頭到尾把打造的法子理一遍,看看你們自己有什麼能改進的地方,下去吧!”
喬大心中納悶,老爺怎麼知道這“什麼監”的名目,而且還說自己能拿到量具,錦衣衛百戶有這麼大的本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