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遠手中摩挲著酒盅,卻是沉默不語,王通沉吟了會,開口說道:
“也不必這麼悲觀,張四維比不得張居正,張居正能在朝中專裁,靠的是從隆慶年就入閣的資歷,靠的是推動各項國策變革帶來的至高聲望,張四維依靠什麼,靠的是忠心給張居正辦差嗎?還是靠的他在兵部尚書任上的功績,對韃虜的那幾場大勝,一次是咱們,還有一次是戚大人,誰會記在他的頭上。”
午飯前,這些事王通都已經考慮一遍,這些話說出來,也是要讓呂萬才和李文遠二人放心,看到二人都有沉思模樣,王通又是開口說道:
“太后、馮保和張居正是互為依靠,可如今張四維卻只能仰仗那二位的威權,他自己聲勢可以撐不起來,再說,情勢已經不是當日,鄒義新得了御馬監監督太監的位置,陛下在宮中的力量已經不同,張四維想做到張居正那樣的權傾天下,裁斷專決,恐怕是不能了!”
……
六月二十二,慈寧宮中。
“鄒義辦差妥當,不引人廢言,林書祿人雖然罪該萬死,但在御馬監留下的那些清查監督的手段卻是好的,鄒義知道留下,實在是不錯。”
宮中人不多,慈聖太后李氏和幾名心腹女官,萬曆皇帝和馮保、張誠,萬曆皇帝下朝之後就被請到此處來,才落座,問候幾句,李太后就說出這一番話來。
能在這裡出現的人,每一句話都不能簡單的按照字面意思理解,誇讚鄒義,實際上等於是說張誠做的不錯,說張誠做的好,也是肯定了萬曆皇帝。
聽到這個話,萬曆皇帝沒有高興,反倒是立刻警惕了起來,為什麼突然誇讚,說完這一句之後,李太后又是問了馮保和張誠宮中清查恢復的情況,宮內死了多少人,事後殺了多少人,對於這屋中的人不過是數字而已,他們關心的是接下來還有沒有類似的隱患,宮中各項勞役能不能正常的運轉。
這個也進行的很正常,張誠對此一直就有提防,知道如何查辦,現在不過是按照以往的安排來做,一切順利。
“內閣首輔之位空懸,於國不利,皇上定了廷推的事情嗎?”
內閣首輔出缺,京中三品以上官員會同推舉,稱為廷推,雖然是高官推舉,皇帝的意見自然舉足輕重,不然即便推上,也不可能做的長久。
“回母后的話,廷推的官員和翰林院那邊已經擬了名單上來,共有‘申時行、張四維、梁夢龍’三人。”
微言大義,屋中諸人聽到萬曆皇帝說這三個名字的排序,就已經知道他屬意的是誰了。
李太后沉吟了下,徐徐說道:
“皇上,張居正在時,張四維實為次輔,經驗豐富,朝野都說有能,這次又臨危不懼,會同欽差城外調兵入援,穩定了局勢,立下了大功,有能老練,又新立這等功勳,正是首輔的不二人選啊!”
萬曆皇帝一頓,隨即臉色變得鐵青,沉默了會才僵硬的開口說道:
“母后,兒臣覺得申時行更為適合!”
……
六百二十
萬曆皇帝說出這句話之後,慈寧宮中一下子安靜了。
慈聖太后李氏所說的話,在萬曆元年以來,從來沒有人違背過,最起碼在紫禁城之中無人違背。
站在李太后作為兩側的幾名女官立刻低下頭,她們善於察言觀色,透過眼睛的餘光就看到李太后臉上的微笑僵了下,隨即變成了漠然。
李太后看了坐在左首邊的萬曆皇帝一眼,萬曆皇帝臉色鐵青,也是看了過來,母子對視,萬曆皇帝卻沒有堅持住,還是低下了頭。李太后又是看向馮保和張誠,張誠似乎嘆了口氣,也低下了頭。
“馮保,你那邊掌百官情狀,朝野人士對這首輔的位置怎麼看?”
馮保看了眼避開視線的萬曆皇帝,稍微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回稟太后娘娘,據東廠和錦衣衛送呈上來的文報,百官皆以為張四維有賢明大才,堪當首輔之位!”
萬曆皇帝臉上的鐵青之色沒有退去,只是抬起頭看了馮保一眼,馮保自然沒有和萬曆皇帝對視的資格,恭順的低下了頭。
他這樣表態,說明馮保也是支援張四維坐內閣首輔的位置了,慈聖太后李氏為尊長,馮保執掌內廷,雙方聯合起來,萬曆皇帝無法抗衡。
萬曆皇帝又是低頭,李太后凝視著萬曆皇帝也不出聲,殿堂中又是陷入了安靜,只是這安靜卻不讓人感覺到輕鬆,氣氛卻驟然緊張了起來。
張誠不為人注意的挪動幾步,卻是到了萬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