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張誠身體一震,愕然的看著前面,萬曆皇帝這話,等於是對大明自英宗朝至今國策的一個顛覆,他下意識的抬頭打量四周,沒有旁人,這話如果傳開,真不知道會惹出多大的風波來。
“陛下,遼鎮總兵李成梁多年宿將,此次大軍出動,必然有了大勝的把握,這次出動,自然有和北征大軍別苗頭的意思,但陛下想過沒有,為何從前沒有這般動作,難道不是這李總兵擔心文臣們的言語嗎?”
光說自家說服力不強,但要是點出其他的例子,那就有震撼人心的效果了,萬曆皇帝的動作停住,凝神沉思。
偏殿中安靜了下來。
七百九十七
“不能讓朕的忠勇之士流血又傷心,王通,你做的無錯。”
偏殿中安靜了會,萬曆皇帝緩聲說道,大軍大勝歸來之後,京師中謠言泛起,傳言紛紛,一直到王通下手抓人警告結束,整個這個事件,萬曆皇帝一直覺得是王通的事情。
開始時,是猜測王通心懷不軌,後來則是王通下手懲治這些造謠的混賬,但剛才這一番解釋,卻讓萬曆皇帝明白過來,文臣們不願意見到的不光是王通立功,不光是武人們取得功業。
這些打著聖賢大義、耿耿忠心等名目所進行的舉動,真正要指向的是自己,皇帝做的決斷對的越多,成功的越多,說話就越有底氣,就越可以有自己的意見。
這樣下去,朝中各個衙門的大小文臣對政務的掌握就要變弱,天子不用聽取他們的建議,不需要他們的幫助就能建立大功業,那這些文臣存在的價值也就越發的虛無,這是天下間的文官都不願意見到的。
所以他們要拼命的否定和抹黑王通在北疆取得的勝利,這也是否定萬曆皇帝做出這次決斷的意義。
讓天子知道自己做出的決斷是錯誤的,是對江山社稷沒有好處的,聽從內官和武將的意見是沒有好結果的,但這次的勝利是這般的輝煌,大到他們沒有辦法從正式的程式中來否認,只能走歪門邪道了。
先前申時行面前萬曆皇帝痛陳利害,之所以能說動皇帝,就是因為讓萬曆皇帝意識到了他的位置會有動搖的可能,江山社稷都有可能不穩。
再親近的朋友,再親近的親人,甚至是兄弟母子,關係到皇位和這個天下的時候,那是一分都不能讓的。
但現在王通讓萬曆皇帝同樣意識到,文臣們所作的同樣是威脅皇權的勾當,他們不願意天子有太大的權威,不願意讓皇帝有太多的功業,他們甚至不願意讓皇帝有太多親近的,有能力的親信。
文臣們所想的,皇帝要治理這個天下,只能依靠文臣們,聽取文臣們的建議,依靠一級級的文官們來治國。
這種形態,看似是萬曆皇帝高高在上,一級級的文官依照品級從中樞到地方,管理這個大明帝國,可這樣的形態,萬曆皇帝僅僅是是個虛位而已,大明真正的主人並不是他,而是這些文官和士子們。
“皇祖那時候,先是夏言,然後是嚴嵩,後來又是徐階,從未讓一人獨掌朝政,父皇那時候,徐階、高拱和張居正也沒有一人掌握朝政的情況,反倒是朕登基之後,讓張居正專權了十年。”
萬曆皇帝喃喃說道,張誠只是看著王通,他對王通說的話有些懂,可又覺得有些糊塗,王通則是盯著萬曆皇帝,萬曆皇帝被王通方才所說的話引動了思緒。
“朕後來也自省過,不知制衡之道,導致張居正專權,張四維本來也有這等專權之勢,幸得他丁憂回鄉,等接下來,申時行為首輔,內閣六部其餘諸人,皆是張四維一黨,讓他們彼此相制,朕居中掌控。”
說到這裡,萬曆皇帝頓了頓,回頭看了眼張誠,搖頭笑著說道:
“讓文臣制文臣,歸根到底還是文臣,這次王通你大勝歸來,嚴清安排人上疏,安排人造謠,申時行則是來見朕,歸根到底還是一體啊!”
萬曆皇帝從座位上站起,有些感慨的說道:
“朕何等人,從小錦衣玉食,為皇孫,為太子,然後登基為帝,一步步都是順風順水,那裡比得上皇祖雄才大略,登基時就要和楊廷和一干人相鬥,可皇祖那般偉略,依舊要以文臣制文臣,朕今日卻不同,朕要做一樁前所未有的大事,朕要改改這麼多年的規矩,忠心於朕,真心為這個江山社稷好的,朕就要留他,朕就要給他榮華富貴,為了自家的權勢地位打算,不管這天下社稷,整日裡拿著聖賢道理糊弄人的,朕就要讓他走,不要耗費祿米。”
聲音漸漸高昂,說到這裡,萬曆皇帝看著王通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