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回,也不知她都鬧出過哪些事情。”
十三凝眉,茫然地看了看不遠處盛開的菊花,疑惑道:“是那個吊死在西北角樹林子裡的?”
胤禛點了下頭,眼裡浮起些許煩躁之色。
康熙四十七年的秋天,當真是一個多事之秋,宮裡有事,府裡有事。
妍華得了十三的指點,下筆如有神,三兩下便將一朵金絲菊的神韻勾勒了出來。
她以前作畫雖然也極為栩栩如生,可是花費的工夫卻太久。十三方才正式教她該從何處下筆,她聰明,一經指點便豁然明朗起來。萬事開頭難,以前她總是猶豫再三,才能決定從何處下筆,以至於作一副畫總是會花費很久的工夫——畫任何東西都如此,除了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畫過太多次了,只有她大哥無意中瞧到過一次,卻也只當她是小孩子心性,初開的情竇很快便會隨著時光的飛轉而湮滅。沒人知道,那一抹背影會在她心裡刻下那麼深的印記,連她自個兒也不知道。
若不是遇到了胤禛,若不是偏巧她又愛上了胤禛,恐怕她這一輩子都要在單相思中度過了吧。
想到這裡,她心不在焉地隨手便在那朵菊花旁畫了一個飄渺的背影,堅定剛毅,卻有些不真切。
待回過神來時,她看了一眼落在紙上的那個背影,心頭顫了下,仿若做了虧心事一般,慌忙左右張望了一下,想將那張紙藏起來。
這一望,便望到胤禛與十三在竊竊私語,於是她受了好奇心的驅使,豎起耳朵聽了聽。
她聽到了幾個零碎的字眼,卻忍不住咋舌:“錦秋真的沒死嗎?”
胤禛與十三一同看了過來,見她眼裡帶著些許震驚,十三又看了一眼胤禛,這畢竟是胤禛府上的事情,他不知該不該點頭,抑或搖頭?
胤禛猶豫了下,見她眼裡的神色殷切,便淡淡地點了頭:“沒死。”
妍華驚得踉蹌了一下:“怪不得,怪不得以前靈犀說見過她的魂魄。只怕靈犀的根本就是錦秋本人吧?為何她走了還要偷偷跑回來嚇人?她是有多大的愁怨啊……”
胤禛上前兩步,握住了妍華的手,燥熱的天氣裡,他的手微涼。
妍華的指頭動了動,不好意思地看了十三一眼,然後便往胤禛身前掩了掩,以便躲開十三的視線,免得他又要笑話他們二人太過膩味人兒。
胤禛垂下頭,在她耳邊安慰了一聲:“既是知道是人為,那便更不用害怕了。此事不用你操心,我會讓魏長安查清楚的。”
十三對他們二人的親暱視若無睹,錯開他們低頭去看妍華的畫。這一看,他禁不住嘖嘖稱讚:“孺子可教也,小嫂子的畫功果然了得,稍微一指點,便畫得又快又好!”
胤禛聞言,錯過身子看了過去。
那一抹飄逸的背影落在紙上,如同春日裡的百花秋日裡的落葉,流暢自然,渾然天成,仿若冉冉上升的一抹青煙,虛無縹緲,虛虛實實有些不真切。
背影身後的那一朵金絲菊卻張著笑臉開得旺盛,它的凡塵之氣將那個背影襯得如夢如幻,仙姿綽約不染半分塵埃。
胤禛似笑非笑地回頭看向妍華,眼神幽暗,似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忽明忽滅:“你畫得是誰?”
妍華心下一驚,本能地彎起嘴角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小時候學畫,就著幾位兄長的背影練出來的,怎麼樣?畫得還可以吧?”
她說得半真半假,可是眼裡卻沒有表現出一絲慌亂。
胤禛將信將疑,卻沒有再追問,只斂起眼裡的闇火,飄飄忽忽地“哼”了一聲。
十三挑起眉頭,好奇地問了一聲:“小嫂子的畫功著實不錯,是誰教的?”
妍華心虛地別開眸子不去看胤禛,就跟紅杏出牆被逮個正著一般,心裡一絲底氣也沒有。趁著十三與她說話,她忙將注意力全都投到十三身上:“真的畫得很好嗎?沒有請師父教,我只是自個兒學來的本事!”
十三看她笑靨如花,眼睛一痛,忙垂下眸子將視線落在了那副畫兒上。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長成如斯美眷,只不過,是胤禛的美眷。方才在近處那樣一瞥,才發覺她臉上早就脫去了稚氣,眼裡眉間全是暖洋洋的婉約與柔美。
微微一笑傾凡塵,而他,終究只是她的有緣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