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東暖閣時,妍華正在吃芙蓉糕。
她回頭看到胤禛進來了,面色一紅,忙放下了手裡剩下的那半塊芙蓉糕,待將嘴裡的嚥下後趕忙要給他行禮,被胤禛一把撈了起來,抱著坐在了榻上。
胤禛沒有說話,她便訕訕地解釋了一下:“御膳房的東西就是做得精緻,呵呵……臣妾,聞著香,就嘗上一嘗……”
胤禛埋在她肩窩裡輕笑了兩聲,不以為然道:“你向來嘴饞,我又不是不知道,這般欲蓋彌彰做什麼。”
妍華的身子尷尬地滯了滯,餘光不自然地撇了撇旁邊的蘇培盛,見他頭埋得低,也不知他有沒有在偷笑。她都三十有一的年歲了,還被他笑話說嘴饞,委實不好意思至極。其實她只是早膳用少了,方才覺得肚子餓了而已。哎,罷了罷了,饞就饞吧,反正也被他叫了這麼久的“饞饞”了。
“皇上……”蘇培盛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聲,新帝總是會忘了改自稱,在熹妃面前更是容易犯這個毛病。
胤禛抬手擺了擺,長嘆了一聲:“你們都下去,我跟嬋嬋說會兒話。”
蘇培盛見狀,也不再多言,忙將裡面的太監與宮女都屏退下去。芍藥自然也跟著退了下去,不過蘇培盛讓芍藥與另一個宮女就守在東暖閣的門外面,以免要奉茶。
人退盡後,妍華才抱住了胤禛。確實瘦了,連腰都細了些。她暗歎了一聲,柔聲安慰了一句:“累了就歇歇吧,好不好?”
“還有那麼多奏摺未批閱……”埋在她肩窩的那個腦袋微微蹭了蹭,滿腹愁雲的樣子。
她方才聽到他摔東西的聲音了,定是十四又惹他生氣了吧。她有些心疼地緊了緊手臂,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給他分憂解難。他如今是皇帝,煩憂他的事情多半是國事,她干預不了。
“嬋嬋,九弟他們……說我篡位……”他閉著眸子養了會兒神後,緩緩貼到了她的頸邊,萬般落寞地嘆了一聲。
篡位……多麼嚴重的詞,放眼望去,誰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跟他說這兩個字。即便是九爺,也不過是各種暗示,卻也不至於將這兩個字說出口。妍華的身子僵了僵,不知該作何解。聽他語氣中的疲累與難受,他的神經是繃了多久啊。
“嬋嬋信嗎?”察覺到懷裡的人兒身子緊繃,他輕嘆了一聲,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像是在安撫。
妍華緩緩吐出一口氣,心疼道:“臣妾不信,皇上就是皇上,不必因為九爺的諢話難過……”
“哎,讓你私下裡不用這般臣妾來臣妾去的,你非要如此。嬋嬋,你不聽話了。”她的那句不信便足以讓他欣慰了,更何況她答得那麼快呢?說明她心裡一直都是信著他的,一絲懷疑都沒有。
“皇上剛登基,臣妾若是不時時刻刻做個好榜樣,豈不讓人說閒話嗎?若是被人聽到,還會讓皇上為難……”
“好好好,嬋嬋有理。你真是越發囉嗦了。”胤禛哼哼了兩聲,像個孩子似的,語調都比方才輕快了些。
妍華愣怔了下,無奈地笑了一聲。這個男人,還是那般喜怒無常,她越發覺著先帝看人很準了。他方才明明還抑鬱寡歡呢,眼下倒是會撒嬌了。不過,話說為何他上了年紀之後,反而比以前會撒嬌了?她記得她剛入府那幾年,壓根沒見過他撒嬌。
“皇阿瑪那一日召了我三次。”胤禛緩下語調,又輕悠悠地說了起來。事情憋在心裡這麼久,他真的難受得很。十三自始至終都信他,無論他的皇位怎麼來的,十三都會堅定地站在他身邊輔佐,這一點讓他很欣慰。
可他還是想說出來,哪怕對著空氣說一說也好,只是對著空氣說,顯得有些怪異,被人看到了約莫是要說他有毛病的。既然妍華在,他便吐吐心中的苦水也好。別人信不信他不在乎,反正已成事實,他做他該做的事情便可,可嬋嬋信不信,他很在乎。
妍華知道,他說的是先帝駕崩那一日。
先帝第一次召他時,問他十四回來了沒有,牽掛的眼神讓胤禛揪心。他想,或許先帝原先真的是想傳位給十四的,可為何獨獨召見他?他怎麼想都有些說不通。許是先帝心中一直在動搖,想傳給他又有著旁的顧慮吧?
第二次傳他覲見時,他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該說什麼,他已經有了計較。所以看到康熙帝還是動搖不定時,他說了一句話,震得康熙帝當時便愣在了那裡。
他說:“十四弟只怕再過三五日也未必趕得回來,皇阿瑪還在等什麼?”
他知道先帝不會固執地要傳位給十四的,因為十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