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在旁出聲道:“皇上,四阿哥生得福相啊,奴才聽人說,額相飽滿是為福,耳垂寬大是為福,皇上看看,四阿哥生得是真有福氣。”
皇帝聞言,細細地打量起弘曆來,只越瞧越歡喜,牽著他的手便噓寒問暖起來。
問他功課的時候,皇帝發現他竟是飽讀詩書,所問詩詞竟是都背得順溜順溜的,還沒有半句錯處,不禁嘖嘖稱讚,連連誇了胤禛好幾次,說他教出來一個好兒子。
一陣風吹過,暖暖的裹著花香,皇帝卻因此打了個噴嚏,弘曆便接過樑九功欲遞上來的巾帕,親自給皇帝擦了擦。
他本是下意識之舉,平日裡侍奉他額娘左右也是如此貼心,照顧弟弟與妹妹亦如是。皇帝雖然貴為天子,可在他心中,此刻亦不過是他的皇爺爺罷了,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
待他將帕子遞給旁邊的丫鬟後,這才看到他的皇爺爺正一臉慈愛地盯著他看。他不解地看了皇帝兩眼,又斜睨了他阿瑪一下,見他阿瑪正低頭飲酒,心裡安了安,復又看向皇帝道:“孫兒知道皇爺爺國事繁重,但是皇爺爺也要愛惜身子,皇爺爺的鬍子都白了,孫兒看了心疼。”
稚聲稚氣的言語中裹著滿滿的敬愛,聽得皇帝心中大動,呆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宮裡頭的人都叫他保重龍體,句句都是關心,可沒人跟他說過這樣家常的話。宮裡頭誰人敢說他鬍子白了?誰人敢說他老了?一個個都巴巴兒地跟他說著好話,說他老當益壯……嗯,沒人敢用這個詞,不過都是些萬壽無疆的俗話罷了,他早就聽膩了。
立在旁邊的梁九功大氣也不敢出,他在皇帝身邊伺候多年,自是知道龍顏無常,時刻都要小心。
果不其然,他憋著的那口大氣還未吐納完,便聽到皇帝似笑非笑地哼道:“弘曆是說朕老了?”
胤禛放下杯子,張口欲為弘曆說話,卻見在弘曆看不見的那一面,皇帝偷偷抬手向胤禛做了個阻止的手勢,示意他莫要出聲。胤禛立馬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這是要考驗一下弘曆啊。
弘曆聽到他的皇爺爺似乎有些不悅,便想抬眼向胤禛求救,卻聽皇帝又哼了一聲,他也來不及看胤禛的眼色,只又從容地跪下身子道:“皇爺爺恕罪!孫兒看到皇爺爺鬍子變白,所以心裡難受,並沒有說皇爺爺老的意思。可是……”
“可是什麼?”皇帝見他不敢說自己老,免不得又覺著乏味,問話的聲音也蕭索了些。
“皇爺爺,這是孫兒跟爺爺說的話,所以皇爺爺不可以生氣。”弘曆抬起頭來,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先求個免罪的口諭再說。
皇帝失笑,指了指他的鼻頭道:“你個小子,好!今兒本來就是家宴,自是不分君臣,朕……我只是你爺爺,你若是說錯了話,我不追究就是。”
胤禛微微蹙眉,往弘曆的方向看去一眼,緩緩輕斥了一聲:“弘曆,不得胡說八道……”
“噯,無妨,朕倒是要聽聽他可是個什麼。”胤禛話還未說完,皇帝便又出聲阻了。
弘曆看了胤禛一眼,又朝皇帝磕了個頭:“皇爺爺,可是每個人都會生老病死,所以皇爺爺也會老。皇爺爺現在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操勞了,累了就歇歇,心情不好了便與人訴訴,皇爺爺安安康康的,才是大清的福氣。”
他說著就想起了自己的額娘,心情不好了總是自個兒在那裡寫啊畫啊的,從來也不與他將,為了不讓他擔心,每次在他面前都跟沒事人一樣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他看了心裡可難受了。偏偏他阿瑪也是個將話憋在心裡的性子,他覺著這樣真不好,容易憋出病來。好在他額娘現在與阿瑪又和好了,他也不用操那麼多心了。
皇帝聽了他的話後,情緒久久未能平息。
他的兒子們優異者甚多,只是一個個都惦記著他的皇位,真正關心他的恐怕也沒幾個。是,他貴為天子,即便他皺個眉頭,都會有人上前噓寒問暖。皇太后去世的時候,他病了兩個月,路都走不動的時候,侍疾的妃嬪個個都勸他好生養病,莫要操勞。可同樣的話,從弘曆嘴裡說出來,他卻覺著分外窩心。許是孩子的心思更為單純吧,說出來的話也誠摯很多。
本是皇帝與胤禛的一場父子宴,因為皇帝越看弘曆越喜歡,硬是沒讓弘曆離開。聊到日落西山時,皇帝直接將弘曆帶回了離這裡不遠的暢春園,說以後要將他養在宮裡,好陪在他這個該頤養天年的老頭子身邊儘儘孝道。
胤禛自是不反對,倒是弘曆,有些捨不得離開他額娘與弟弟妹妹們,顯得有些不開心。不過能陪伴皇爺爺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