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性子如此,委實不大好。
芊萱很快便隨著丫鬟過來了:“萱兒給阿瑪請安。”
胤禛正手託額角閉目養神,待聽到這個嬌柔的聲音時,睫毛一顫,緩緩睜了開來。
芊萱的性子雖是像他,可模樣卻生得與李琴語很像,尤其是那雙噙著梨花的淚目,無論喜怒哀樂都極為動人。他還記得李琴語剛進府時,總是掐著腰故意與他為難,瞪著眼嬌嗔的模樣尤為生動。
只是,他從未見過芊萱生氣,柔滴滴的模樣倒是失了這雙眸子該有的靈泛。可是她的柔滴滴卻與年靜怡不同,年靜怡是弱風扶柳,芊萱卻是外柔內剛。
芊萱有心事素來都憋在心中,若不是胤禛有一次去綠萼苑無意間看到芊萱在寫字,又無意中看到她寫了些什麼內容,他也斷不會知道,他唯一存活至今的女兒竟是藏了那麼多心思。
她在紙上說她痛苦,總是做噩夢,卻無人訴說。她說府裡有太多的黑暗,她不想被吞噬。可是胤禛開口問她時,她卻一如既往地沉默起來。
胤禛自己便是那樣的性子,可他卻不喜身邊的人也是這種性子。他喜歡將人看透。
是以,妍華進府後,他會想起讓她每日寫小札給他那樣的法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府上再多一個芊萱,他了解不透這個女兒的心思,便希冀能瞭解透後院女人們的心思。
“你的婚事,今年就會定下來。”
芊萱神色無異,只垂眸淡淡地言道:“全憑皇爺爺與阿瑪做主。”
胤禛暗歎了一聲:“你自己便全無要求?你喜文人還是武人?”
“只要是皇爺爺指定之人,都可。”她眨了下眸子,神色依舊很平靜。
胤禛噎了噎,這個女兒平日裡都養在深閨,極少出綠萼苑。這幾年她又不曾踏足綠萼苑,是以除了每次大年夜的團聚,他平日裡幾乎碰不到她。他嘆了一聲,也怪他這個阿瑪疏忽了,從小便不曾與芊萱親厚過,也難怪她會如此疏離。
“萱兒知道此事不得由阿瑪做主,阿瑪不必為難的。”她又極為懂事地言了一句,卻聽得胤禛眉頭顰蹙。
“芊萱,這婚雖是由你皇爺爺指,可這人,卻是可以由我來挑選的。”他有些不悅,盯著眼前已經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女兒看了良久才淡淡地出了聲。他有他的宏圖需要實現,卻不屑於犧牲芊萱。
芊萱的眸子動了動,微微咬住了下唇,似在隱忍著什麼。
胤禛等了良久,才等到芊萱主動抬了頭。她的眼裡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堅定,讓他看不明白。她的嘴巴哆嗦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後,似是下定了決心:“阿瑪,萱兒只盼所嫁之人,莫要有太多妻妾。若是隻有萱兒一個,那最好。他若能真心待萱兒,萱兒此生也不會負他。”
芊萱語出驚人,胤禛不由得為她的話晃了會兒神。
“你皇爺爺已經封了你為郡君,再過段時候,我會想法子將你的封號再提一提。”胤禛默了默,還是淺淺出了聲。
芊萱愣了下,她不過是想著遲早要離開這個地方了,便索性將心裡的想法說一說。她本是候著胤禛的批評的,沒成想他卻給瞭如是才承諾。她知道,若是被封了郡主,日後她的夫君便是額駙。她若是不點頭,額駙便不得三妻四妾。
她只覺得心裡一暖,鼻子緩緩泛起酸意。
“你也這般大了,日後嫁了人莫要再如此沉默寡言。以後與你舉案齊眉之人,不得猜透你心中所想,便無法與你長久下去。你皇爺爺已經有了中意人選,等下個月他來京,我會安排你與他先見上一面。到時你若是不滿,可直接與我講,只要你皇爺爺還未下旨,我便能想出周全的法子換人……”
從小到大,胤禛從未與她一次說過這麼多話,聽到他語重心長地勸誡著自己,芊萱的眼裡禁不住泛起層層浪潮。她忍住心裡的湧動,將眼裡的淚水壓了下去:“萱兒多謝阿瑪關心。”
胤禛的嘴巴動了動,突然無話可說了。明明是父女,她卻總是如此疏離,真的好嗎?
退下之前,芊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額娘以前做過錯事,但她這兩年也改了許多。萱兒別無他求,只望阿瑪能原諒額娘,畢竟……額娘一心都系在阿瑪身上。”
待看不到芊萱的身影時,胤禛還在感嘆連連,他抬手掀開左手邊的那兩張紙,伸手摸了過去。
他摸了一手空,瞥眸看去時,空空如也。他不禁皺起眉頭,抬頭向旁邊的丫鬟問了一聲:“桌上的香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