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於萱送湯了,於叔叔,”他又轉頭,對於參謀長說:“我先失陪了。”
於萱的父親點點頭,揮手說:“快去吧,那丫頭醒了的話,沒準會想喝口熱的。”
王錚微微頷首,邁步前行,朝邊上狹長的走廊走去,穿過這裡,直接通往住院部邊上的小庭院,再越過灌木叢,跨過闌干,踏上曲折的長滿藤蔓的迴廊,就能到達住院大樓。
但身後很快傳來腳步聲,於書澈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氣急敗壞:“等一下,王錚,請等一下。”
王錚眉頭一皺,加快步伐,卻在踏上庭院的小草地時,胳膊猛然被身後的人一拽,手裡的保溫桶險些打翻。
王錚還沒來得及轉身,於書澈已經尖銳地先聲奪人:“我說等一下,王錚,你裝沒聽見很沒禮貌吧?還是說,你連跟我聊兩句都不敢嗎?”
王錚猛然轉身,於書澈五官精緻的臉近在咫尺,離得這麼近,那種張揚的美突然間像被置於顯微鏡下,失去了比例,自然也令人感到一種奇異的違和感。王錚奇怪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竟然對這張臉沒有了最初那種強烈的厭惡,漸漸的,浮上心頭的,居然是一種恍然,是發現這個憎惡多年的物件,居然跟自己一樣,也不過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也不過一張嘴,就算組合起來多了氣勢,但卻也有可能,在氣勢之下顯出色厲內荏。
而且,你還能清楚地發現,於書澈眼瞼下暗藏青色,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隱隱有血絲,下巴的線條沒原先以為的那麼優雅,反而偏向冷硬,且上面還有沒刮乾淨的鬍子茬。
越往細處打量於書澈,王錚的心就越莫名地,慢慢地安穩下來。他看著眼前這個男子,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壯,身段容貌風度談吐在常人標準裡,可能確實要比自己強,但不知為何,他忽然就洞悉了這副華麗外表下某些空洞的部分,他想,這不是當初那個令自己恨和畏懼的敵人,或者說,他只是那個當初奪走李天陽的驕傲男人的一個簡縮版本。在四年前的記憶中,於書澈是個何等耀眼的人物,他能跟李天陽一樣,能幹,精明,長袖善舞,運籌帷幄,他們在一塊能說自己永遠也沒辦法弄懂的內容,他們能合作,能互相理解,能產生火花四溢的愛。那些,都是王錚碰不到,踮著腳尖也夠不著的東西。
但是現在,王錚忽然有種感覺,於書澈就像一座雕欄玉砌的精美樓閣,可換個角度看,其實,也就是頭上有片瓦的房子罷了。
“王錚,你這麼看著我,要還說不認識我,可有點說不過去。”於書澈勾起嘴角,笑了笑。
王錚回過神來,定定地看著他,默不作聲。
“難道一定要我把李天陽的名字報上來?這可不是個好主意,我怕勾起你一些不算太好的回憶。”
王錚心裡悶得慌,他微微仰頭,籲出一口長氣,輕聲問:“你來我面前,就是為了說這個?如果你的目的是這個,那真是令人遺憾,我聽說過的於書澈,至於這麼淺薄嗎?”
於書澈眼睛微眯,目光銳利地盯著他,隨即低低發笑,說:“你很懂得以退為進,先是假裝沒聽說過我,讓我當眾出了醜;接著又拿話堵我的嘴,讓我接下來不得不斟詞琢句。王錚,你有點意思,頗令我刮目相看呢。”
“刮目相看這個詞用得有點不妥,它指的是對人有看法上的改觀,但我跟於先生您不算有交集,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沒必要給對方留下什麼印象,留下也沒意義,您說呢?”王錚猶豫了一下,指指一邊灌木叢旁的長凳,說,“我坐下來不會失禮吧?看起來您的有話要說,需要佔用我不少時間。”
於書澈點頭同意,王錚徑直走過去,坐了下來,把保溫桶規規矩矩放在一旁,雙手放在膝蓋兩邊,拍拍自己的腿說:“我有點累,過個年比不過年事還多,您有什麼事,請直接說。”
於書澈掏出香菸叼了一根,把煙遞過去,問:“抽嗎?”
“不用,謝謝。”
於書澈也不勉強,自己點了煙,深深吸了一口,又緩緩吐出,忽然一笑,問:“你一直這樣?”
“什麼?”
“不抽菸,不喝酒,來探病帶的還是自己燉的湯,聽說你做菜理家還是把好手,不工作,只讀書,小時候是個乖寶寶,長大了就是個老好人,是這樣概括你沒錯吧?”於書澈直勾勾地盯著他,微微眯眼,勾起嘴角問,“你自己沒想過改變麼?”
“變成什麼樣?”王錚老實地問。
“變得更爺們一點。”於書澈目光銳利,果斷地吸了一口煙,說,“你這樣,不覺得太娘了?”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