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2 / 4)

小說:玉梨魂 作者:月寒

乏之極,昏昏思睡,怕與家人攀話。蓋其元神已於無形中大受虧損,然脫離床蓆,尚須調養,非一朝一夕所能起也。

劍青天性友愛,自夢霞病後,日日杜門不出,蹀躞床頭,藥鐺茶盞,親自料理。慈母愛子,為夢霞病終日沉憂難解,劍青必好言以慰母,謂弟病且愈矣。其實劍青之心亦兀然不寧也,終日伴病,藥裹之暇,時就案頭觀書自遣。偶翻夢霞竹篋,得數箋,閱之乃大驚。蓋夢霞與梨娘唱和之詩詞、往返之函牘,皆留底稿,匯成一束。梨娘見遺之作,尤什襲而藏,倍加珍護。半年來之蹤跡,胥在一篋中,置藏几案之旁,固自謂深藏不露,無人能偵破箇中之秘密也。劍青於無意中得此離奇之訊息,頗深詫愕,讀其詞則語不離情,言皆有物,知夢霞必有奇遇。繼又檢得長幅短簡共數紙,一腔心事,和盤托出矣。復窮搜之,則梨娘之詩若詞、若手札、若小影,均連續發現,五光十色,撩亂眼花。次第讀之,驚喜交集,乃知彼美以多才之道韞,為薄命之文君,與夢霞通好者兩月餘矣。情皆軌於正,語不涉於邪,如此佳人實難多得,可豔亦可敬也。夢霞無長卿之緣,有樊川之恨,一肚閒愁無可告訴,此所以鬱而成病歟。念至此,又不禁為夢霞危。後讀兩人最後之通訊,梨娘欲以筠倩自代,語殊纏綿而哀豔,不覺色飛眉舞,私忖曰:“償他萬種痴情,還汝一生幸福,此大佳事,吾當為弟玉成之,決不使其徑情孤往,遺恨無窮,以鰥終其身也。”

時夢霞病已少差,特未能起,輾轉床蓆間,悶苦殊甚,頗樂與劍青閒談。劍青因詢:“吾弟在錫有無異遇,不然,何憂思之深也?”夢霞曰:“無之。”語甚支吾,狀尤忸怩,旋即亂以他語。劍青笑曰:“弟毋他諱,我已盡悉。彼畫中人胡為乎來哉?”夢霞聞言,知秘密已為兄窺破,大恚。既念阿兄非他人,不妨以實情相告,因將與梨娘交涉之歷史,一一為劍青述之,語時含憤帶悲,聲情甚慘,後乃至於泣下。

床頭喋喋,枕角斑斑。劍青見夢霞聲淚俱下,亦為之黯然,徐慰之曰;“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天下多無可奈何之事,人生有萬不得已之情。古今來情之一字,不知消磨幾許英雄豪傑、公子王孫。此愛力界中,原非可以貿然挺身而入,吾弟以多病之身而與至強之愛力戰,其不勝也必矣。況乎梨花薄命,早嫁東風,豆之多情,偏生南國。彼既已蠲除塵夢,詩心不比琴心,弟何必浪用愛情,好事翻成恨事。白日勞形,欲報恩而無自;寒宵割臂,更非分之貽機。是可痛矣,甚無謂也。兄非故作此煞風景語,自等於無情之物。但歷觀世之痴於情、溺於情者,到頭來惡果已成,無不後悔。三生痴夢,空留笑柄於人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得失分明,烏可不慎之又慎。阿兄生平自問他種學問,皆不如弟,惟於情愛關頭,尚能把持得定。數年來所遇之佳麗不為不多。而接於目者,不印於心;現於前者,便忘於後。弟生本多情,心尤易感,孽緣巧合,便爾情深一往,恨結同心。須知撒手懸崖,當具非常毅力;回頭苦海,是為絕大聰明。吾所愛之弟乎,名花老去,拍手徒嗟,好夢醒來,噬臍何及!此時擺脫,猶或可追,望弟之速悟也。況彼美之所以為弟計者,亦可謂情至義盡。遺恨還珠,且斫同心之樹;良緣種玉,別栽如意之花,此意良佳,此計殊妙。弟勿迷而不悟,甘以身殉痴情。弟年已及冠矣,吾家門衰祚薄,血裔無多,父死亦應求嗣,母老尤望抱孫。此事若諧,則一可以慰慈母,二可以慰知已,三亦可以自慰,一舉而三善具,亦何樂而不為哉?”劍青語時,注視夢霞之面,急待其答。夢霞則頻點其首,默不一語。

驕陽眩眼,溽暑炙心。夢霞之病由溼溫轉成瘧疾,雖似較輕,而瘧勢時作時止,留戀不肯去。際此炎蒸之氣候,解衣揮扇,終日昏昏,猶覺非常困頓,矧聲吟床蓆,擁被深眠,有風而不可乘,有水而不可飲,其沉悶之苦為何如耶!幸瘧勢間日一作,病不作時,尚可偶然起坐。伏枕無聊,輒深遐想,賦詩八律,以寄梨娘,俾知近日狀況。

無端相望忽天涯,別後心期各自知。

南國只生紅豆子,西方空寄美人思。

夢為蝴蝶身何在,魂傍鴛鴦死亦痴。

橫榻窗前真寂寞,綠陰清晝閉門時。

天妒奇緣夢不成,依依誰慰此深情。

今番離別成真個,若問團圓是再生。

五夜有魂離病榻,一生無計出愁城。

飄零縱使難尋覓,肯負初心悔舊盟。

半卷疏簾拂臥床,黃蜂已靜蜜脾香。

吟懷早向春風減,別恨潛隨夏日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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