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向你打聽吶!”
“欒、李二位還不曾下來,但也不曾請脈。”
“喔!聖躬如何不豫?”
“琢翁竟還不知道?”許庚身訝然答道,“說是吃了生冷鬧肚子,一瀉以後就好了。”
“原來如此!”曹毓瑛點點頭低聲說道,“我先回去,這裡就偏勞了。”
“請吧。有訊息我隨時送信,等李卓軒下來,我通知他到你那裡去。”
“那就太好了。費心,費心!”
曹毓瑛拱拱手,作別自去。因為要等訊息,所以一回家就吩咐門上,除了李太醫以外,其餘的訪客,一律擋駕。到了晚上,一個人在後院裡納涼,看看夜深,並無訊息,正待歸寢,門上一盞紗燈,引著一位客人走了進來,正是李德立。
曹毓瑛趕緊披了件長衫來肅客,先請寬衣,李德立匆匆答道:“不必了。我還要趕進宮去當差。”
這一說,是特地抽空來送緊要訊息。曹毓瑛等聽差伺候了茶水,隨即揮一揮手,讓所有的下人都回避。
於是李德立憂形於色地低聲說道:“上頭的病不妙!”
“怎麼?不是說鬧了一陣肚子,沒事了嗎?”
“晚上又發作了,一連瀉了四五次,洩瀉最傷人,何況是虛極了的?唉,諱疾忌醫,只不過半天的耽誤,弄得元氣大傷。”
曹毓瑛想一想,明白了他的話,皇帝諱疾,不肯召醫,又不忌生冷油膩,以致再度洩瀉,但是:“夏天鬧肚子,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病啊?”
“別人沒有什麼了不得,擱在虛癆的人身上,就不是這麼說了。須知壽命之本,積精自剛。內經有云:”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味者五穀之味也,補以味而節其勞,則積貯積富,大命不傾。所以治上頭的病,一直以溫補為主,用’小建中湯‘,加人參,附子,建其中氣,庶可飲食增而津液旺,充血生精,漸復真陰之不足。於今數月之功,毀於一旦。“李德立說到這裡,連連頓足,望空長嘆:”天命如此,夫復何言?“
聽這話,看這神氣,皇帝的病,竟是出乎意料的嚴重,曹毓瑛通前徹後想了一遍,為了確實瞭解情況,他這樣問道:“卓軒,岐黃一道,我是外行。請你打個比方行不行?”
“好比一座風雨茅廬,牽蘿補屋,苦苦遮蓋,只待壞天氣過了,好作抽梁換柱之計,誰知無端一陣狂風,把個茅草頂都掀掉了!你看,今後如何措手?”
“那麼,”曹毓瑛的聲音低得僅僅能讓對方聽見:“還有多少日子呢?”
李德立沉吟了一會答道:“想必你還記得,我曾說過一句話,只要‘平平安安度過盛夏,一到秋涼,定有起色。’”
話已經很明白了,皇帝怕度不過盛夏。曹毓瑛極深沉地點一點頭,未再開口。
“琢翁,我告辭了,還要趕到宮裡去。”
“辛苦,辛苦!”曹毓瑛拱手答道,“我也不留你了。等你稍閒了,我奉屈小酌。”
“我先謝謝!”李德立遲疑了一下又說:“琢翁,‘大事’一出,頭一個就是我倒黴,那時還要請多關顧!”說著隨手就請了一個安。
主人攔阻不及,只好也照樣還了禮,一面急忙答道:“言重,言重。老兄儘管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何變化,但盼能隨時賞個信,就承情不盡了。”
“那是一定的。”李德立又說:“這是燈盡油乾的事,到時候可以算得出日子。”
這一說曹毓瑛略微放了些心。他就怕皇疾暴崩,措手不及,現在照李德立的話看,大限來時,可以前知,無論如何可獲一段緩衡部署的時間來應變,事情就好辦得多。
等李德立走了以後,他又整整盤算了半夜。第二天猶在萬壽節期內,原可不必入值,但聖躬不豫,要去請安。一到直廬,就聽到訊息,說軍機大臣正關緊了房門,有所密議。
但對軍機章京來說,並無機密可守,曹毓瑛很快地得到了進一步的報告,那些軍機大臣所密議的,是一件令人十分頭痛的事——京師銀價大漲。官錢號浮開濫發的錢票,大為貶值,票面一千,實值僅得十二文,因為缺銅的緣故,制錢本來就少見,這一下,商號鋪戶,越發不肯把現錢拿出來,以致物價飛漲。有錢的人用的是銀子,水漲船高,不受影響,苦的是升斗小民,特別是不事生產的旗人,每月只靠有限的錢糧,維持生計,手中所有,不過幾張官號錢票,必須想辦法替他們保值。
會議中有人主張廢止官號錢票。這倒是快刀斬亂麻,徹底整理的根本辦法,但官號錢票多在小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