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道迎護。
事實上他也不能星夜奔喪,疆臣領袖、北洋重鎮,何能說走就走?他料定朝廷必然一而再地慰留,趁此機會正好部署,最要緊的是,得要想法子將兩廣總督張樹聲調到直隸來接自己的事。淮軍將領本以劉銘傳為首,但“劉六麻子”早就跟李鴻章不大和睦,所以張樹聲成了李鴻章嫡系中的“大弟子”。如果李鴻章開缺,最好由張樹聲來接任,幾乎是北洋文武一致的看法,因此湖北的凶信一到,立刻就有人向廣州報喜信。而且張樹聲還有個兒子在北京,當然也早已寫信回家,請他父親準備北上。
果然,朝命不準開缺。等李鴻章上到第三個摺子,恭王便向慈禧太后陳奏,無法強留李鴻章在直督任上,不過北洋大臣是領兵重任,以“墨NFEAA 從戎”之義,李鴻章或許可以留下來。建議派王文韶到天津跟李鴻章當面商量,如何讓他回籍奔喪,而又不致影響北洋防務。
於是王文韶銜命到天津,名為“剴切宣諭慰勉”,要他留任,其實是徵詢繼任人選。李鴻章答應留任北洋大臣,建議調張樹聲署理直督。但法國已派兵到河內,越南局勢怕有變化,兩廣亦須宿將鎮守,因而又建議起用曾國荃為粵督。
這番佈置,朝廷認為相當妥帖,依言而行。但如此調動,關鍵是在北洋防務,因為李鴻章鎮守北洋,所以調淮軍出身的張樹聲為直隸總督,作為李鴻章的輔佐。而在張樹聲這方面的人,卻看不透這一層,只當李鴻章丁憂必得開缺,直督調張樹聲是朝廷找不出適當人選,不得不加倚重,從此大用,可以繼李鴻章而成為北洋的領袖了。
張樹聲的兒子就堅持這樣的看法。他叫張華奎,是個舉人,借在京讀書,預備會試為名,為他父親打探訊息,鑽營門路。平日很拍清流的馬屁。照李慈銘的說法,清流諧音為“青牛”,李鴻藻是牛頭,張佩綸是牛角,專門用來NFDE5 觸他人,陳寶琛是青牛肚子,在清流中最紮實。當然還有牛尾、牛鞭,但都輪不著張華奎,他是所謂“青流靴子”,比起為清流跑腿的“清流腿”還隔著一層。
為了想“獨立門戶”,脫去對李鴻章的依傍,張華奎在京裡大肆活動,找了許多“清流腿”酒食徵逐,交頭接耳地秘密商議,想替他父親直接打一條路子出來。
有條“清流腿”,是國子監的博士,名叫劉東青,忽然拍案自贊:“我有絕妙的一計!此計得行,豈止為尊大人增重?直可奪合肥、湘陰的聲光。”
張華奎一聽這話,先就笑了,連連拱手:“請教,請教!”
“翰林四諫,都自負得很,以為有絕大的經濟,吳清卿、張香濤都出去了,張幼樵自然見獵心喜。”劉東青停了一下說:“他年底下摒絕雜務,專擬談海防的那個摺子,意趣所在,不難明白。如今北洋正在大興海軍,何不奏請以張幼樵到直隸來幫辦水師……。”
話還未完,座客轟然喝彩。這一計的確想得很絕,一下子可以收服了張佩綸。幫辦軍務,與欽差大臣只差一間,替張佩綸想了這麼一個好題目,他當然要感恩圖報。得此有力的“保鏢”,直隸總督這個位子就可以坐得穩了。
“不過,”張華奎問說,“二月裡有詔旨,不得奏調翰林。只怕於功令不符。”
“不是奏調,是舉薦賢能,有何不可。二月間的詔旨,是為張香濤奏調編修王文錦而發,舉薦張幼樵的情形不同,奏摺中不妨宣告,請加卿,以示優異。這完全看措詞如何耳!”
張華奎深以為然。但另有人勸他,不可造次,應該先徵得張佩綸的同意。張華奎亦認為說得有理,便託人去探詢口氣。
張佩綸不置可否。果能幫辦直隸水師,賞加三品卿銜,則一轉就是巡撫,亦是一條終南捷徑。但這要出自朝廷特旨,張樹聲算什麼東西?由他來舉薦,不是貶低了自己的身價!
在他覺得可笑,可以不作答覆。張華奎卻誤會了,以為是默許的表示。當時便打密電回廣東,張樹聲尚未接署直督,已先有舉薦張佩綸的奏摺到京。
摺子交到軍機,李鴻藻首先表示不滿,恭王亦認為張樹聲此舉過於“取巧”,便即奏明慈禧太后,駁斥不許,說“幫辦大員及加賞卿銜,向系出自特旨,非臣下所得擅請。”
這一下連張佩綸亦碰了一鼻子灰,更壞的是,遞折之日,恰有“考差”,張佩綸因為還有親屬之喪,還有“小功服”在身,不能應考,於是有人說他不應考是在“候旨”,倒像是張佩綸本人想謀這個差使。
“張某人太冒昧了!”他氣得跳腳,“這不是笑話嗎?”
“此風不可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