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中有個驍騎校名叫富哈,他的母親是醇王府洗衣房的嬤嬤,頗得七福晉的信任,富哈因有所恃,平時在營裡就常幹不法的勾當。開革以後,便端出醇王府的招牌,請人向伯王要求收回成命,或者另外補上一個名字。伯王嚴詞拒絕,毫無情商的餘地。
於是富哈乘伯王閱操的時候去求見,侍衛見他神色不善,抓住了先搜身,果然搜出一把極鋒利的小刀。其意何居,大成疑問,嚴刑審訊之下,支吾其詞,看起來是有行刺的意思。
神機營計程車兵行刺長官,說出去駭人聽聞,所以伯王上奏,只說“富哈挾刃尋死,請即正法,抑交刑部,請旨辦理”同時,由軍機大臣面奏真相,建議按軍法從事,而且不必明發上諭。慈禧太后當然照準,富哈在當天就被處死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伯王府開出大門來,發現臺階上躺著兩個婦人,年紀大的那個,已經氣絕,年紀輕的那個,奄奄一息,找了兵馬司的官員來,灌救無效,延到天亮也一命嗚呼了。
這一老一少兩個婦人,便是富哈的一母一妻。服毒自盡在伯王府的門前,自是怨無所洩,走上這樣至愚的絕路。如果“仇家”是平民百姓,這一下便可以害得對方家破人亡,無奈是王公府第,除了為伯王帶來不痛快以外,不會惹上什麼官司,兩條人命,算是白白葬送。
富哈家裡還有人,他的嬸母也在醇王府服役,便請見七福晉,跪地哭訴。七福晉遇到這種麻煩,不知如何應付,只有告訴丈夫。
醇王當然也知道了這件事,早有神機營常奔走醇王府的人,來加枝添葉地細訴經過,說伯王御下如何嚴刻。神機營不同其他營伍,本就不服蒙古親王來管轄,如今忍無可忍,惟有請醇王作主。
所謂“作主”,意思是仍舊請醇王來管。從中俄交涉開始,邊防緊急,言官就不斷建言,說應該聯絡蒙古,鞏固邊陲,醇王認為“這都不過是給伯彥訥謨詁開路”,每逢兩宮太后提到,總是極力反對。但神機營是自己一手所培植,兵權落到他人手裡,老覺得於心不甘。早年為要避嫌疑,不便過問朝政,自然也不便去抓神機營的權,最近奉旨參與大計,倘或對俄交涉決裂,拱衛京師的重任,捨我其誰?這樣,就得先把神機營拿回來,才有憑藉。因此,決定借這個機會,攻掉他的親家伯彥訥謨詁。
由此大處去看,富哈母妻之死,便有一篇文章好做。只是不論怎麼樣,談不到替她婆媳倆“報仇”,除卻交代賬房,好好替她們辦後事,同時多賞幾兩銀子,作為富哈家孤兒的教養之資以外,不能向伯王有所理論。
伯王也知道,他的兒女親家對他不滿,而且也聽到神機營有請醇王復起的打算,只是暗中較勁的事,不便公然談論,所以煩惱在心裡。現在又遇見李蓮英來訴說這麼一件荒謬怪案,越覺揪心。
“你說得也對,‘西佛爺這幾天脾氣不好’,病中也不宜受驚。”他改變了原先激動的態度,“咱們分開來辦,內裡歸你維持,好好兒查一查,外頭歸我。說實話,我也還不知道怎麼辦,得跟六爺商量一下。看他怎麼說,咱們隨時商議。”
李蓮英就怕案子鬧大,不可收場,但一手硬壓,卻又擔不起責任,現在聽伯王有“隨時商議”的話,便不會貿然出奏,頗為滿意,因而連聲答道:“是,是!我遵王爺的吩咐,上緊去查,王爺有什麼話,務必請賞個信。為來為去為西佛爺聖體不安,不能再讓上頭煩心。”
話是不錯,不過伯王也怕御史糾彈,不敢馬虎,當時便到軍機去跟恭王討主意。
恭王也正有煩惱,煩惱是由他的長子載NFDA7 替他帶來的。
這煩惱已非一日,從穆宗賓天以後,誰要提起“NFDA7 貝子”,恭王便會冒火。他不願見這個不孝之子,而載NFDA7 也正好躲著他父親,同時反因為恭王的見棄,更加胡作非為,成了京城裡的第一號惡少。
因此,茶坊酒肆、戲園妓館,提起“NFDA7 貝勒”,無人不知。NFDA7 貝勒有好些外室,也生下好些子女,便有人幾次勸恭王,說都是天潢貴胄,也是他的親骨血,勸他收歸府邸。恭王執意不允,只說:“讓他們姓覺羅禪好了。”宗室與人私生的子女,不歸入內務府的冊籍,也不能姓覺羅,別起一姓,叫做覺羅禪,又叫做覺羅察。
在載NFDA7 的外室中,最得寵的是“奎大奶奶”,她原有丈夫,是個“不入八分”的鎮國公,名叫兆奎。兆奎暗懦無能,凡事都由奎大奶奶出頭料理,因而養成喜歡趕熱鬧的性情,尤其喜歡趕廟會,逢三土地廟、逢四花兒市、逢五逢六白塔寺、逢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