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又似苦笑,又似冷笑。
“再說,”安德海越起勁了,“那時候逃難在熱河,髮匪也還沒有剿平,日子是苦一點兒,現在跟當年的光景大不相同了,再說時世艱難,大庫的入項不多,不是騙人的話嗎?”
“這你不知道!”慈禧太后說,“剿捻花的錢也不少。”她突然住口,覺得國家的財政,不宜告訴太監。
“是!”安德海很快地又說:“不過奴才也聽了些閒話,不知道真假,不敢跟主子說。”
“什麼閒話?”
“都說朝廷撥了那麼多軍費,真用在打仗上的,不過十成裡頭的三成。”
“呃!”慈禧站住了腳很仔細地問:“都用到那兒去了呢?”
“還不是上上下下分著花。”
帶兵官剋扣軍餉,慈禧太后早就知道,方面大員,除了曾國藩和丁寶楨以外,其餘的操守,她也不敢相信,至於京中大僚,在逢年過節,或者各省監司以上的官員到京,照例有所饋贈,更不足為奇。但十成中有七成落入私囊,未免駭人聽聞,她不能不注意了。
“你說的上上下下,倒是誰呀?”
“這奴才就不敢說了。”安德海很謹慎地,“只聽說六爺他們,都在外國銀行有存款。”
“噢!”慈禧太后詫異地,“把錢都放在洋鬼子那兒啦?”停了一下她喊:“小安子!”
“喳!”
“你倒去打聽打聽,他們放在洋鬼子那兒的款子有多少?”
“是!”安德海說,“洋鬼子的事兒難辦,主子得寬奴才的期限。”
“期限倒不要緊,就是得打聽實在。”慈禧太后很嚴厲地說:“你可不許胡亂謊報。”
“奴才不敢!”安德海接著又陪笑說道:“奴才還有件事,叩求天恩,可是……。”
“怎麼啦?”慈禧太后斜睨著他,“有話不好好兒說,又是這副鬼樣子!”
“奴才上次也跟主子求過,主子吩咐奴才自己跟皇上去求,奴才怕跟皇上求不下來,還是得求主子的恩典。”
“又是那回事!”慈禧太后想了一下,搖搖頭:“你還是得跟皇上去求。”
“是!”安德海委委屈屈地答應著。
看他的神氣,慈禧太后於心不忍,便安慰他說:“你先跟皇上求了再說,倘或不成,再跟我說。”
有了這幾句話,安德海有恃無恐,心情便輕鬆了。細細盤算了一下,正好有個機會,三月二十三皇帝生日,借萬壽討賞,也是個名目。而且日子還有個把月,也來得及好好下一番工夫。
於是安德海一改常態,對皇帝特別巴結,一見面便先陪笑臉,也常在慈禧太后面前,頌讚皇帝的書讀得好。這樣一到了三月初,他找個機會,提議今年皇帝萬壽要大大熱鬧幾天。得到了慈禧太后的許諾,他親自到昇平署去接頭,準備了好幾出皇帝所喜愛的武戲和小丑、花旦合作的玩笑戲,然後到皇帝面前來奏報獻功。
“辦得好!”皇帝很高興地笑道:“我可真得賞你點兒什麼!”
一聽這話,安德海喜在心裡,表面卻很恭順地答道:“奴才伺候皇上,是應該的。只要皇上高興,比賞奴才什麼都好。”
“總得賞點兒什麼。”皇帝沉吟了一下問道:“小安子,你父母還在世不在世?”
“跟皇上回話,奴才父母已經故世了。”
“有了封典沒有?”
“前年蒙皇太后賞了四品封典。”
“喔,你是四品。”小皇帝問,“按規矩怎麼樣啊?”
“奴才請旨,皇上問的是那一個規矩?”
“你們的品級啊!”
安德海不慌不忙地答道:“按規矩是四品。有特旨那就可以不按規矩了,規矩本來就是皇上定下來的。”
“噢!”皇上又沉吟了一會,躊躇著說,“我想另外賞你個頂戴,不知道行不行?”
“奴才不敢!”安德海趕緊跪下說道,“奴才決不敢邀賞。不過,皇上要另定規矩,沒有什麼不行。奴才說這話,決不是取巧兒。”
“我知道你不是取巧。只要能另定規矩就行了。”皇帝指著安德海的頭說:“藍頂子暗,太難看了,我給你換個頂戴。”
世上真有這麼稱心如意的事!自己想換個紅頂子,偏偏皇帝就要賞這個。安德海幾乎從心底發出笑來,但無論如何得要做作一下,這個頂子才來得漂亮。
於是他免冠碰頭,口中誠惶誠恐地說道:“奴才受恩深重,來世做牛做馬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