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冷下來。同時他也跟恭王作了好幾次面對面的促膝密談,在整個政潮中,他雖是局中人之一,卻能站在局外冷眼旁觀。他為恭王指出,有些人的目標是在曾國藩,幸而不曾牽連,無礙軍務,為不幸中的大幸。
其次,薛煥、劉蓉一案還未了,倭仁另有一折請旨,所謂“行賄夤緣”一節應否查辦?慈禧太后已面諭軍機,命薛煥、劉蓉明白回奏。頗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如果處理不善,引出意外風波,會興大獄,那就大糟而特糟了。
因此,他勸恭王忍耐,先等薛、劉一案料理清楚,然後再想辦法,復回軍機。此時務宜韜光養晦,千萬不要節外生枝。恭王自然能夠領略他的深意,聽從勸告。但這一次打擊在他認為是顏面掃地,再也無法彌補的事,所以心情抑鬱,不斷搖頭嘆息,任憑文祥百般慰勸,也難把他的興致鼓舞起來。
倒是醇王十分起勁,遞了那個摺子,一看三天還沒有下文,叫他的妻子進宮去打聽訊息。七福晉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進宮請安,正好慈安太后也在,談了些閒話,她忽然冒冒失失的問道:“弈譞有個摺子,兩位太后不知看了沒有?”
慈禧太后聽這一問,臉色便不好看,慈安太后大為詫異,看著她問道:“老七又有什麼摺子?”
“胡扯!”
聽得這一聲斥責,七福晉一驚,心裡懊悔,該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開口。此刻只好不響了。
慈安太后為人忠厚,看她們姊妹言語不投機,便也不再追問,亂以他語,把話題扯了開去。
坐了片刻,她回自己宮裡去午睡,這時慈禧太后才把她妹妹喊到一邊去密談,“老七怎麼這樣子糊塗!”她沉下臉來說。
“怎麼啦?”七福晉越發不安了。
“老六的事,何用他夾在裡面瞎起鬨?你回去告訴他,叫他少管閒事!”
“是!”七福晉辯白著:“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幹些什麼?
我也管不住他!“
“怎麼會管不住?”慈禧太后停了一下,用很清晰的聲音說:“就說我說的,叫他好好兒當差,將來有他的好處。照現在這樣子,我也不能放心讓他辦事。”
“是的。”七福晉把她姐姐的話,默唸了一遍,牢牢記在心頭。
等七福晉辭出宮去,又到了傳膳的時刻。清明已過,日子慢慢長了,晚膳既罷,天還未黑,最無聊賴的黃昏,是盛年太后最難排遣的光陰,平常逗著冰雪聰明的大格格說些閒話,也還好過些。自從下了那道硃諭,掀起絕大風潮以後,懂事的大格格固然有著無可言喻的忸怩和不安,而慈禧太后對威望驚人的親王,自命鯁直的老臣,可以作斷然處置而無所顧慮,獨於這個半大不小的女孩,總有著一種連自己都不甚捉摸得清楚的內愧,是那種深怕別人責問她:“既有今日,何必當初”的畏懼,因此,她怕見大格格的面。這一來便越發覺得孤悽了。
幸好有另一種興趣來填補她的空虛。那就是權力!午夜夢迴,首先感覺到的,是要珍重自己。她可以很輕易地忘掉自己是個婦人,她感覺到自己是個“爺們”,而且是“雍正爺”或者“乾隆爺”,一句話可以叫一大片的老百姓張開笑臉,一句話也可以叫上百口的大宅門,哭聲震天。那多夠味?
於是,她排遣黃昏的方法就象“雍正爺”那樣,親批章奏。看那些章奏,有時就彷彿看那些恭楷抄寫的筆記小說,臂如《閱微草堂筆記》那樣引人深思。地方大吏奏報謀殺親夫等等逆倫巨案,夾敘夾議之間,措詞的輕重,引律的繁簡,在字裡行間有許多毛病,把那些毛病捉出來,或者批示,或者面諭,讓軍機大臣照自己的意思,作成一篇煌煌告諭,她覺得是最痛快不過的一件事。
這天黃昏所看的奏摺,有一件是被指為向恭王行賄,奉旨“據實回奏”的薛煥的摺子。當然,不承認有其事是可想而知的,讓慈禧太后要考慮的是,薛煥作了“請派員審訊查辦”的要求。
這當然要準如所請,但是派誰查辦呢?如果說僅僅是薛煥和蔡壽祺之間的糾紛,至多派一個協辦大學士就可以了,但是這樣一派,豈不等於表示此案與恭王無關?慈禧太后覺得這也太便宜了恭王。想一想有個現成的人選:肅親王華豐。在親貴中,只有他以“宗人府”之長的“宗令”地位,夠資格查辦有恭王牽連在內的案子。不過華豐只能領個虛名,辦案要靠刑部和都察院,這又有顧慮了,如果不教與恭王有關的人迴避,查辦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索性再給他一點顏色看!她這樣在想,隨即寫了幾個名子,第一個是管刑部的大學士周祖培,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