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案上要切切實實寫明,一定得避風,步門不能出。不然……,”李蓮英想了一下說:“不然會發風疹塊。”
“是了。”
“再關照大家,停止筵宴那件事,不準多說,就當沒有那回事。不然,”李蓮英沉著臉說,“大婚、親政,喜事重重,誰要攪出是非來,他自己估量著有幾個腦袋?”
乾清宮總管太監諾諾連聲地承命而去。也真虧得李蓮英有此一番安排,慈禧太后親臨視疾,才能圓滿地應付過去。
她的必將來看皇帝,親自查視病情,原在李蓮英意料之中,所顧慮的是,去得太早,未到御醫照例請脈的時候,安排尚未妥貼。因此,李蓮英回到儲秀宮便一直不離慈禧太后左右,防她忽然說要去看皇帝時,好斟酌情形,如果時機不適,就得設法拖延一下。
一直到下午四點鐘,快將傳膳了,尚無動靜。但等侍膳的皇后和瑾、珍兩嬪到齊,慈禧太后終於開口了:“咱們瞧瞧皇帝去吧!”
雖是徵詢的語氣,其實就是不折不扣的命令。於是李蓮英一面派人先去通知,一面照料慈禧太后上了軟轎,在皇后、兩嬪、榮壽公主扈從之下,由西一長街進交泰殿西的隆福門,在弘德殿前下轎,皇帝已在西穿堂面跪接了。
“你不是要避風嗎?”慈禧太后一開口就這樣問。
“是!”皇帝因為總管太監的密奏,心裡已有準備,所以能從容答說:“出來一下,不要緊!”
“快進去吧!”
“是。”皇帝口中答應,卻仍舊親自來攙扶母后。
“萬歲爺遵懿旨,快請進去。”李蓮英插嘴說道:“招了風可不是玩兒的。”
“對了!你快進去。”
經過這一番做作,皇帝方走在前面。慈禧太后進了西暖閣,自然先問病,再看方子,看到脈案上所寫,切囑“避風”的話,心中的懷疑和不快都消釋了。
“這兒太冷。”慈禧太后看著匾額上高宗御筆的“溫室”二字:“乾隆爺的體質最好,不覺得冷,別人可受不了。其實從雍正以後,就都住養心殿了,你也挪回去吧!”
“是!”皇帝答道,“兒子是因為皇額娘吩咐,每天改在乾清宮東暖閣辦事,為了方便,住在這裡,明天就挪回去。”
“也不必這麼忙吧?”榮壽公主提醒慈禧太后:“皇上得避風,這兩天怕不能挪地方。”
“說得不錯!”慈禧太后點點頭,“等好了再挪。在養心殿,起居飲食有皇后就近照料,我也放心些。”
皇后已經移居養心殿西的體順堂,這是好幾代相沿下來的規矩。當年嘉順皇后住體順堂時,慈禧太后干預子媳的房幃,穆宗憤而獨宿乾清宮,才有微行之事,終於招致“天子出天花‘的大不幸。所以她說這話是寓著無限的感慨,也有懲前毖後的意思在內。只是皇帝與穆宗不同,雖在新婚,對皇后已不大願意親近,所以並不覺得慈禧太后的話是一種體恤。
當然,心裡的感覺是一回事,要儘子道孝心又是一回事,此時便看了皇后一眼,恭恭敬敬答一聲:“是!”
“咱們走吧!”慈禧太后對榮壽公主說道,“這兒太冷,還是我自己那個‘窩’舒服。”母子君臣之間,可能激起的猜嫌,總算在李蓮英的掩蓋
之下消除了。但是宮廷之外,卻不是這樣的看法,尤其是醇王,對於皇帝的突然停止賜宴後家,別有感受。他猜測皇帝此舉,不是無意的,而是有意貶辱後家,是有意表示對慈禧太后為他所立的皇后的不滿和抗議。
皇后也就是醇王的內侄女,從小就見慣了的,在醇王意中,實在不是皇帝的良配。然而貴為親王,卻不能行使“父母之命”來過問兒子的婚事,這已是極大委屈,而且這份委屈還是說不出的苦,因而也是難宣的抑鬱。迫不得已,只有儘量自寬自解,寄望於大婚以後,皇帝對他的“表妹”觀感一變,琴瑟調協,便是如天之福。
誰知他這唯一的希望也落空了,大婚才不多幾日,宮中已有傳聞,皇帝對皇后真正是“相敬如賓”,淡得不象夫婦,更不象新婚夫婦。這些傳聞,如今看來是證實了。如果皇帝是象穆宗那樣敬愛嘉順皇后,就決不會有此令皇后失望、失面子的停止賜宴後父的旨意。
一親政就有這樣任性的舉動,使得醇王憂心忡忡,眠食不安。雖說“知子莫若父”,而他對慈禧太后的瞭解,更比對不是朝夕承歡膝下的“兒子”來得深切,慈禧太后能容忍皇帝獨行其是嗎?能容忍皇帝對她所立的皇后冷落嗎?穆宗是她的親子,尚且不能容忍,何況是她一手扶立的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