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一步地獨自邁上一級又一級的臺階,感覺與某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一秒一秒地接近。
我聽到自己的鞋跟在臺階上敲擊發出的清脆的聲音,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急速跳動的聲音。
我就像一個洞房花燭夜等待新郎揭開蓋頭的新娘一樣激動而忐忑。
我也像一個參加葬禮向愛人的棺槨上扔出最後一支玫瑰花的情人一樣哀慟和迷惘。
我在亦喜亦悲中領取了門票,拿了一張展覽地圖,走進了博物館的大門。
因為天氣不佳,且未到大型旅遊團參觀的高峰期,博物館裡的人三三兩兩,並不擁擠,環境安靜。
人們各自帶著不同講解語言的耳機,在各種展品前輕輕地走動,小聲地談論和指點,偶爾能看到穿著制服的保安手持對講機警惕地在各展廳走動。
我一邊看著手中的地圖,一邊穿過埃及法老的頭像和巨大的石馬,穿過刻著蘇米爾文字的石塊。
我從筆直挺拔的希臘神廟殘存石柱前走過,和少了一隻翅膀的古羅馬勝利女神像擦肩而過。
我從形形色色已經消逝不見的古代時空中經過,跟著東方歷史文物展的標牌指引,一直走向心被吸引的方向。
我進入東方館以後,繞過了一些千手佛像和精美漆器,從一群正在聽講解的印度遊客當中插過去,我如有神助地在無數藏品的迷宮之中直奔心指引著的方向。
終於,我在我一心尋找的東西面前停了下來。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密封的玻璃龕,玻璃龕裡面裝著一個古老的護身符,有著靈秀飛逸的花紋,優美的形狀,雖然鏽跡斑斑了,但看得出當年鍍金未褪、金屬閃亮時,它曾是何等的漂亮和精美。
玻璃龕裡還放了一個放大鏡片,以便參觀者更清楚地看到花紋的細部。
看到這個護身符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到海嘯撲面而來的那種巨大震撼。
這種震撼幾乎讓我立刻就忘記了所處的時空,靈魂頓時就溢位了身體的邊框!
在我意識到自己熱淚盈眶之前,滾燙的淚水,就已經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
我們總是比自己以為的,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我貼近放大鏡片,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每一處花紋。
我心裡浮現出一張畫在作業紙上的鉛筆畫,鉛筆畫畫得很粗糙,但上面的護身符形狀和花紋細節,卻和眼前的這個實物,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我看到前生少女時代的自己,顫抖著把這張作業紙交給了對面的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
我看到那英俊的年輕男子接過了鉛筆畫,臉色立刻變得發白,嘴唇也頓然失去了血色。他的手也開始顫抖。
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和整個呼吸系統,在剎那間就灰飛煙滅。
我只覺得一陣恍惚,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三)
我感覺到有人在搖晃我。
然後,我感覺到有人在餵我喝一杯溫熱的礦泉水。
我睜開了眼睛,看到幾個保安的帽子在眼前晃動,一個穿著筆挺黑色西裝,胸前帶著工作人員標牌的管理人員正扶著我,小心翼翼地餵我喝水。
我的眼神變得清澈透亮起來。我迷惘地看著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位黑西裝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說:“太好了,您清醒過來了。女士,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感到頭有點暈暈的,心臟也跳得非常快,全身的血液都在波濤洶湧地衝擊著耳鼓。
我暈暈乎乎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靠在一張軟椅上。
我有點搞不清狀況地問:“這是哪兒?我怎麼了?”
黑西裝帶著溫存體貼的笑容,彬彬有禮地說:“我看您還是再躺著休息一會兒再起來吧。這是保安中心。您剛剛在參觀的時候突然暈倒了。請問,您感覺到哪裡不舒服嗎?需要我們叫救護車嗎?或者,您有家庭醫生的電話號碼嗎?”
我搖著頭,克服著地板搖晃的輕微暈眩感,我說:“我沒事,可能是剛剛有點低血糖。我剛剛飛到倫敦不久,可能晚上沒有睡好,早上又出來得太匆忙了,沒有吃早飯,展廳裡的空氣也有點悶。”
“是這樣的,女士,真的很抱歉,很多遊客都反映過東方館的空氣更新系統有點問題,我們正在申請經費進行維修。我很抱歉讓您感到不適。”黑西裝帶著真誠無偽的歉意說。
他說:“您要喝杯熱的巧克力奶嗎?保安那裡還有新買的蜂蜜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