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快要到達步行電梯的時候,我手裡的電話響了。我開啟手機的翻蓋,看到了曼尼的號碼。
我一邊踏上步行扶梯,沿著三層樓高的大廳向下移動,一邊接聽了曼尼的電話。
在商場區的喧譁聲中,我聽到曼尼在那頭泣不成聲。
我說:“曼尼?你在哭嗎?還是我聽錯了?我在商場,這邊噪音很大。出什麼事了嗎?”
曼尼在那邊哽咽著說:“他完了,一切都完了。這兒到處都是警察。”
我說:“什麼?什麼完了?警察?你在哪兒?”
曼尼忍住了眼淚,聲音變得口齒清楚了一點。
她說:“是高雄。他死了。他開車到了鄉間公路的盡頭,在那裡開槍自殺了。”
她說:“我在公司,現在這裡來了好多人,聯邦調查局的、司法部的、警察局的。他們要把這裡封了。公司已經停牌了。”
她說:“公司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我的身體頓時失去了控制。我雙腿一軟,滑坐在步行電梯上。
溫迪在我身後發出一聲驚叫。他以為我是滑倒了。
他趕緊下了兩級臺階過來拉我。
我說:“不。不要碰我。”
溫迪被我聲音裡的那種冰冷絕望嚇住了。他停了手,呆呆地站在我身後。
我就那樣坐在那裡,跟著電梯往下沉降。
世界在周圍冉冉上升。
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自己的呼吸上。
我對自己說:“別害怕,別害怕,別害怕,別害怕。”
曼尼在電話那邊叫我。她說:“你還好嗎?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她的聲音裡再度出現了抽泣。
她帶著哭聲說:“上帝啊,我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我握緊了電話,對曼尼說:“我馬上過來。你等著我。”
我其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我只是本能地條件反應罷了。我的頭腦,是完全空白的。
高雄死了?這是什麼意思?我是不是還在中午的夢裡,並沒有清醒過來?
那個槍聲!他是開槍自殺的!那把槍!那把鑲嵌著一顆碩大鑽石的槍!
邏輯未免太嚴密了。不,這不是夢。
我恍恍惚惚地感覺到有男人的胳膊在攙扶我。
我從步行梯的臺階上站了起來。我跟著步行梯降落到了一樓的店面。我看到了costa的招牌,聞到咖啡和烤蛋糕濃郁的香氣。
溫迪擔心地站在我身後,他問:“心姐?出了什麼事?你要去哪裡?”
我茫然地看著他。我說:“去哪裡?”
溫迪說:“你剛才對電話裡說,讓對方等著你,說你馬上就去。你要去哪裡?”
去哪裡?當然是去高雄那裡!我要去親眼看看。我不相信他就這樣沒了。我必須親眼看到才能相信。我要去救他的公司。
我的頭腦裡飛快地滑過這些連續的念頭。我很驚異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能如此有邏輯地思考和推理。
我對溫迪說:“我要去美國。去幫我辦手續。還有機票。”
溫迪說:“美國?現在嗎?”
我說:“現在。立刻。越快越好!”
溫迪有點慌張了,因為我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歇斯底里的。
他說:“好的,好的,我這就去辦。咖啡怎麼辦?你還去嗎?我叫個人下來陪你?”
我搖頭,我說:“你去辦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三)
我像一朵浮雲一樣,飄進了costa的咖啡店。
這個時間,店裡的顧客不多。
我感覺每一步都踩在棉花垛上,隨時都可能再次癱軟下去。
我在距離我最近一張椅子上坐了下去,機械地給自己叫了一杯最苦的咖啡。
我怔怔地看著外面商場裡的許多人在那裡走來走去。
我覺得這個世界變得十分陌生。
我怎麼會在這兒?我怎麼會一個人在這個星球上?這一切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隨後,我腦海裡浮現出ann胖乎乎的胳膊和天使般的笑臉。
我又清醒了一點。
侍者把咖啡和奶壺端上來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說:“您需要更多紙巾嗎?”
我這才發現自己在淚流滿面。
我突然感覺到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