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敵人正自集結高手,向著西殿這邊而來,趕盡殺絕的意圖昭然若揭……”宗星宇茫然的說著。
黑衣魔尊的眼神終於變化了一下,這是迄今為止僅有的一絲變化。
宗星宇卻是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變化,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大聲說道:“您是不是還打算……想要將您的另一份心血,西殿,也像東殿那樣犧牲掉?!”
在說出這一句話的同時,宗星宇的臉色突然漲得通紅,情緒激動憤慨至極。
可是黑衣魔尊仍舊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神都再無半點波動。
宗星宇滿眼憤怒地盯著自己的父親:“您的基業都是由您一手一腳打下來的,無論如何抉擇,我們毫無怨言!”
黑衣魔尊首度有了動作,轉身,側著頭,歪著腦袋,用一種很有趣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兒子。
然而眼神中,卻並沒有絲毫的溫情。
宗星宇完全能夠感覺到那份漠然、疏離。
自己的父親,望著自己的眼神,簡直就好像看著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根本沒有父子之間應該有的那種情感,那種感覺。
這種親情異常疏離的感覺,在這些年裡面,基本每一次接觸之後,都會感覺這種感覺更加明顯了一分。
似乎自己的父親,漸漸將所謂感情,一點一點的忘記,一點一點的剝離,一點一點的拋諸腦後,不再復擁有。
他……似乎……已經漸漸喪失了一個作為‘人’的該擁有情感!
嗯,是所有情感!
宗星宇的心底一份由衷的刺痛感覺油然滋生,喃喃的說道:“我們毫無怨言,我們沒有資格有怨言……但是父親,不知道您有沒有想過,西殿這裡,可是有您的兒子,兒媳,孫子,重孫……西殿,有您許多的親人、家人……您還記得這件事嗎?”
黑衣魔尊漠然的點點頭,淡淡道:“我記得的,西殿,不是東殿,西殿裡有我的兒子,孫子,我所有的親人,我有記得。”
他說得是這樣的敷衍,這樣的漫不經心。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黑衣魔尊的心中,甚至生出來一種嘲諷,以及很想笑的衝動。
親人?
哈!
親人?!
對魔圖大業有意義麼,有幫助麼?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也就值得隨口說說,何須更多在意!
宗星宇的心頭一片冰涼。
在宗元凱面前他是一個兒子,但拋開這層身份之後,他也同樣是一個有無數閱歷經驗智慧的老人,自然知道何為真心,何為敷衍,何為漠視,何為……無視!
他轉過頭,目光遙望在這一片陰森森的地方,那九個陰森森的祭壇,那不同顏色的火焰……
眼中閃過一絲強烈至極的憎恨之色。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個對自己的到來毫無反應、只專心輸出精元給祭壇的身形,眼中露出一種至極的傷感痛楚。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慘淡卻專注。
這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在自己幼年時候,曾經滿臉笑容抱著自己玩耍的長輩……在自己成長的過程中,他們許多人都曾經不遺餘力地保護在自己的身旁……
無微不至的照看自己,縱然拼命死戰;他們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到自己哪怕一根汗毛!
自己,就是他們心中最珍視的寶貝!
這些人,全部都是父親的老兄弟,自己的叔叔,伯伯們,自己尊敬他們,敬愛他們;有他們在,自己便不會再畏懼這世上的任何物事,任何艱難險阻!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都變了,變得沉默寡言,變得不喜歡走動,變得容顏枯槁、面目全非,變得……自己竟再也找不到他們往昔影子。
曾經至為親密的長輩、不再熟悉,進而陌生,完全陌生,見面恍如不見,然後,他們一個個的從外界消失,從原本叱吒天下的當世強者,淪落成為一個坐在這裡一動不動的雕像。
每一個人進入這裡之前,自己都會在外面舉行一個盛大的葬禮。
自己明明知道他們沒有死,但,這葬禮還是要辦,一開始,自己還很牴觸;活著的人,為什麼要辦葬禮?
但……後來漸漸也就習慣了,或者是因為了解了,瞭然了。
只要進入了這裡的人……只要進入了這個陰森森的地方,他們本質上就已經等同於一個死人。
不再說話。
不再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