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應該要來了。”
不一會兒,本已久陰雲翳月的天空愈發變得濃黑,奇形怪狀的雲絮懸浮在夜晚的蒼穹下,就像是被人用巨大的毛筆隨意地在夜空上掃過,也平添了幾絲陰森的詭異之氣。
當懷錶的時針指向子、醜交接之時,先是一陣迷人眼目的朔風平地而起,颳得黎叔兒他們以袖掩面,以擋住那些打得臉部生疼的雪粒兒。
待風勢稍微減弱之後,黎叔兒看向那雪地裡插著的火把,發現火把都已經被吹滅了,而顧影自憐地站在木臺上的桃木妖也一臉詫異地向西面看。
那個女鬼終於出現了,就像村民們描述的那樣,一身血紅的玉蓮紗繡折枝花蝶大鑲邊加套袖氅衣,一雙血紅色的鳳嘴鞋,再往上看,一張白如撲粉的錐子臉上,黑色的眼圈與黑紫的嘴唇在雪地反射的零碎月光的輝映下,愈發顯出攝人心魄的鬼氣。
奇怪的是,在那女鬼的身後,還有一名穿著簇新的大紅藕合竹衫馬褂的男子,同樣是面色慘白,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鬼祟地看著黎叔兒他們,嘴角還露詭譎的笑容。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替這些助紂為虐的村民們強出頭?”那女鬼用一雙好似乾涸了的墨塊一般的眸子,定定地直視著黎叔兒問道。
“我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上蒼也好生之德,所以我們才會來到這裡阻止你繼續無謂的殺戮。”黎叔兒右手背到後面,用一種低沉渾厚的聲音朗聲答道,倒還真有幾分凜然正氣。
“你們能衝破我結的封印進到這裡,想必也是有些道行的,不過,就算是上蒼有好生之德,那也是為的憐惜心懷善念之人,而不是為的這些只顧著滿足一己私慾的貪婪之輩,您說對嗎,老~人~家?”
那女鬼故意將老人家三個字拉著長音,顯見是在譏諷黎叔兒年紀一把了還出來逞強。
黎叔兒那是粘上毛比猴子都精的老江湖了,焉能聽不出女鬼的譏誚,卻也不急不躁,淡然一笑道:“這些村民祖祖輩輩在這裡耕讀持家,與世無爭,不知你所謂的一己私慾,又從何而來啊?”
“那個王耕雨為了自己瘐死的兒子不孤單,就花錢去買死去的女子為他兒子陪葬,而那些村民為了免遭旱災,也附和著他們的族長,難道這不是助紂為虐?要不是他們這般出高價買女屍,那些喪盡天良的強徒又怎會為了那幾百兩的銀子將我全家殺害,為的就是用我的屍體去換那白花花的銀子?凡是有惡因必結惡果,而這些始作俑者的村民,就必須得為他們種下的惡因來承擔後果,你說,我哪一點做錯了?”沒想到,那女鬼不僅容貌夠驚悚,嘴皮子也很溜,一番悲憤交加的話出來,倒也似乎有些道理。
黎叔兒沉吟了一下,嘆息道:“你錯了,惡因並非是王耕雨或這些村民結下的,其實,萬惡皆在人心,那些殺害你全家的兇徒們其心早已壞朽,就算是沒有王耕雨高價買屍,他們同樣會去做殺人放火的勾當,所以,種下惡因的,是那些已經被你殺死的兇徒們,你既然大仇已報,就應該被鬼差引領了去地府投胎,去祈求下一世的幸福,為何卻要在這裡逞兇害人呢?”
“你這老兒,滿口的胡唚,不要以為用幾句事不關己的大話就能將我說動,今夜來這裡,我就是要借了那女子的肉身當宿主,再為我的王郎選一個宿主,然後,我們夫妻倆就不用再害怕白晝,也可以享受正常夫妻的生活了,豈不是好?老兒,你既然口口聲聲談大度,談寬恕,想必你一定是心懷善念之人,那麼,就請你日行一善,讓那女子乖乖地當我的宿主吧,哈哈,哈哈……”那女鬼揚天發出一陣狂笑,笑得連一向膽大的桃木妖都微露怯意。
“冥頑不靈的東西,好話說了一堆,合著你是油鹽不進是吧?”黎叔兒徹底被那女鬼給惹火了,“既然如此,那咱們也沒啥好說的了,就各顯神通、生死由命吧。”
見黎叔兒鬚髮皆張地看著自己,那女鬼不屑地一笑,回頭看向那陰笑著的男鬼柔聲說道:“王郎,你且休息一下,等妾身打發走了他們,就來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