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來一下。”許小冰大聲道。
“什麼事?”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三點多鐘了。
“你出來再說。”
不得已,我只好披上衣服開啟門。
許小冰的臉色嚇了我一跳,白得如此慘烈,眼睛瞪大得彷彿要將一切景物都包容入眼眶中去,黑眼珠漂浮在碩大的白眼球當中,讓我心中發毛。
“你怎麼了?”我問。
“你用過浴室沒有?”她問。
“用過。”
“用了浴缸?”
“沒有。”
“你跟我來。”她拉著我朝浴室走去,我雖然披著棉衣,下身卻很單薄,客廳裡有些嗖嗖的風颳過來,我抖抖索索地跟著她走到浴室。浴室裡散發出沐浴液的香味,地面溼漉漉的,浴缸裡有些殘餘的泡沫,還有幾縷又黑又長的頭髮。我沒有看出什麼特別來,但是許小冰一走進浴室便開始緊緊地靠近我,讓我感到莫名其妙。
“那頭髮是誰的?”她指著浴缸裡的頭髮問道。
那頭髮大約有一尺半長,許小冰是短髮,而我的頭髮也只是剛夠扎一個馬尾巴而已,這些又長又亮的頭髮顯然不屬於我們兩人。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許小冰穿得嚴嚴實實,卻彷彿比我還要冷似的,全身一個勁地發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那會是誰的?”
“不知道,管他呢。”我打了個哈欠。
“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不覺得。”我的確沒覺得什麼可疑,浴室裡有幾根頭髮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許小冰瞪大眼睛望著我,彷彿我是一個什麼怪物,半晌,她才幽幽地道:“我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我心裡嘀咕道。
許小冰似乎懶得再和我多說,我感覺到,因為我沒有和她產生同樣的恐懼,這讓她覺得沒有共鳴。她不再理我,獨自走回房間,將門用力關上了。我又看了看浴室,順便將浴缸裡的頭髮衝了下去,感到雙腳已經凍得快要失去知覺了,索性用熱水衝了衝腳。
關燈之前,我注意到洗漱架上的漱口杯有些歪斜,便一一擺正,一共有三個漱口杯,紅色的是許小冰的,藍色的是我的,還有一個黃色的,也許是前任房客留下來的。我隨手將那個多餘的漱口杯收到了碗櫃裡, 便去睡了。
許小冰在我隔壁睡得很不安穩,她翻來覆去地滾動著,不過這滾動聲我很快就聽不見了,因為我睡著了。
許小冰沒有吭氣,她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漆黑的眼睛瞪得大大地,將手掌攤開在我面前。在她的手掌上放著幾根烏黑油亮的長髮,那種長度不是我和她所有的。
我聽到一聲尖叫。
一個陌生的女人在我耳畔發出警笛般的叫聲,當我驀然從夢中醒來時,那叫聲已經消失了,只剩下耳膜嗡嗡作響,四周異常安靜,半透明的光從窗玻璃外射進來,屋內的物件在晨光裡若隱若現。我無法判斷那聲尖叫是真實存在還是夢中的情景,只記得自己的確作了一個夢,夢見了一些人和一些事,卻一點也回想不起來。
現在是早晨七點鐘,起床似乎還略微早了點,正想繼續小睡一會,激烈的擂門聲響了起來,許小冰慌亂的聲音在門外叫我:“江聆,快起床!”
我用被子捂住耳朵想要裝作聽不見,但是她持續地敲著門,我正要抗議,忽然聽到了她的哭聲。這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顧不上穿衣服,光腳跳下床,一把拉開了門。
“你怎麼了?”我問。
許小冰頭髮蓬亂地站在門口,經過一夜的翻來覆去,滿頭很酷的短髮已經亂得毫無秩序,她看來還沒有洗漱,身體上留著昨夜的痕跡和氣味,失魂落魄地走進我的房間,坐在床上,低下頭,捂住了臉。
我一邊匆匆穿衣服,一邊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頭埋在掌心裡。直到我穿好衣服,將她從床上趕到椅子上開始鋪床時,她才緩緩朝我伸出一隻手。
“你看我手上是什麼。”她站在我身後,一隻手慢慢地遞到我的跟前。當時我正在鋪床,突然聽到她這麼幽幽地說了一句話,不知為何,竟然感到全身一冷,有些不敢看她那隻手。
“是什麼?”我沒有回頭,手裡抖著被子問道。我忽然想起清醒之前聽到的那聲女人尖叫——現在想來,那聲音倒很像是許小冰的聲音。
“你自己看。”我感到她的手又朝前伸過來幾寸,幾乎已經到了我跟前,只要略微一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