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惡鬼肆虐全村,只要死後復甦,不就可以重新再來了嗎?
探視德次郎的時候,信明發現德次郎的頸部有個瘀青,兩個小小的齒痕整齊的留在頸動脈之上。回到佛寺之後,信明陷入天人交戰。
最後還是德次郎的訃聞讓他下定決心。召喚屍鬼吧,信明心想。為了遠離病床、遠離寺院,也為了開創第二個人生,他需要屍鬼的協助。
當時信明並不清楚不是所有的死者都會成為屍鬼,他只知道自己是被禁錮的囚犯、不被需要的人。村民需要的是一個住持,而不是信明。禁錮於景仰之名的他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成為大家心目中悲天憫人的好住持,換來的卻不過是信眾送他的那張高階病床,以及躺在床上等死的命運。信明厭惡所有束縛他的人事物,只有屍鬼是唯一的解脫。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信明閉上雙眼,冰冷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幸運的,他復活了。迎接他的卻是不幸的開始。
復活並不代表返老還童。信明知道自己不一樣了。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也不必排洩。這代表著他再也不必過著沒有尊嚴的生活。可是變化僅止於此,他還是沒有行動能力,既不能從床上起身,也不能下床行走。信明得到第二個人生,這個嶄新的人生卻是從病床開始,沒有未來可言。
(不應該是這樣……)
生前的病痛還是會保留下來,這是江淵醫師的說法。
“屍鬼雖然具有優秀的再生能力,卻無法修補生前所遭受的傷害,就像斷掉的手臂無法再長回來一樣。”江淵的語氣十分冷漠。“室井先生長年臥病在床,萎縮的肌肉和組織是有復原的可能,不過已經受到傷害的部份恐怕就很難恢復原狀。比如說已經受損的大腦組織。以及雙腿和椎間盤的骨折,這些傷害將會一直跟著你。”
信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召喚屍鬼、又何必死後復活?!
“至少你的疼痛感已經消失了。”
信明的確感受不到疼痛,取而代之的卻是不亞於疼痛的飢餓感。
他無法捕食獵物,非但肉體力有未逮,心理也不允許他這麼做。即使同伴將獵物推到眼前,他也害怕得下不了手;等到難忍飢餓的他終於下定決心的時候,身邊卻連半個人也沒有。對於信明來說,鼓起勇氣主動攻擊獵物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信明在屍鬼當中非但一無是處,很明顯的還是一個拖累。屍鬼不需要住持,而且脫去住持的外皮之後,信明不過是個行動不便的老頭子罷了。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寄出那封信。)
信明伸出顫巍巍的雙手掩面而嘆。滿是塵埃的倉庫裡面連半個人也沒有,自己被同伴孤零零的丟在這裡,哪裡也不能去、什麼也不能做。
還記得沙子曾經說過,她絕對不會棄自己於不顧。
“這裡就跟人類的社會一樣,弱者一定會受到保護。”
沙子保證絕對會讓信明受到應有的照顧。看來這個保證似乎並未往下落實。抑或這就是沙子所謂的“應有的照顧”?一想到這種悲慘的生活將永無止境的持續下去,信明不禁悲從中來。
(早知道就不要寄出去了。)
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幾年。
“令尊他……”沙子低語。“他似乎很排斥身為住持的自己,也厭倦於當一個演員,因此十分憎恨束縛他的信眾和村民。”
坐在對面的靜信直盯著沙子的雙眸。
“家父親口說的?”
“是的。”沙子微笑以對。“我能體諒令尊的痛苦。村子裡需要的只是一個住持,不是令尊。信眾需要住持來凝聚村民的信仰,所以才逼迫令尊成為他們需要的人。除了成為寺院的住持之外,村民不允許令尊走上其他的道路,這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一己之私,難道不是嗎?”
靜信沉默以對。
“令尊不過是想抵抗自己的命運罷了。就跟你一樣。”
靜信搖搖頭。
“……不是。”
沙子不解。
“不是嗎?”
“我跟家父不一樣。”
‘靜信十分篤定。他不知道隱藏在內心的黑暗面到底是什麼,卻很清楚絕對不是沙子所說的“抵抗命運”。
“令尊說他直到中風之後,才有所醒悟。”
沙子的笑容帶著一絲憐憫,靜信卻堅決的搖搖頭。
“我早就知道這不是自己要的人生了。你說的沒錯,村民只是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