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3 / 4)

小說:跨過厚厚的大紅門 作者:丁格

後進入會場。這雖非肉體的迫害,卻是對精神極大的折磨以及人格上的極大屈辱。而正是這種日以繼夜的侮辱使我最後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那一天晚上,外國語學院和隔壁民族學院的造反派聯合召開大會批鬥班禪大師。大隊伍進入大操場後,我拎著自己的小馬紮遠遠地孤零零地坐在操場邊上。臺上進行著一幕幕野蠻的鬥爭,班禪大師的父母、家人也在陪鬥。口號聲在夜空中震盪。我突然覺得渾身的熱血往上衝,每根神經都極度緊張,坐不住也站不穩。當時,造反派嚴格限制行動自由,但是我覺得我快崩潰了,我再也支撐不住了。我必須去尋覓什麼東西,也許是希望,也許是毀滅,總之,我不能再坐在這裡,看著別人被宰割,也等待別人來宰割我。我不顧一切地跑出了校門,跑到了魏公村大馬路上。那個年代,公共汽車已沒有正常行駛的班點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大勇氣和力量,走啊,走啊,居然從學校一直走到了天安門。我覺得我是去見毛主席,但到了天安門,我忽然清醒過來,這裡沒有毛主席,只有瘋狂的人群!我異常地恐慌起來,沒有力氣再走回學校,也不知道造反派發現我“外逃”的話會如何處置我。我癱坐在地上,真正地陷入了絕望的深淵。此時,我想起了年邁的父母和幼小的妞妞,我還有那個家!自幼這個家沒有給過我多少溫暖,但此時此刻,這個家竟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亮點,唯一的安慰,唯一的避風港灣,使我朝著它走去而沒有走向滅亡。

前人不知是如何總結出那條經驗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天晚上,當我艱難地從天安門走回史家衚衕的家裡,跨進裡院,見到屋裡那黃色的燈光時,我的心靈是那樣地得到撫慰,一時間似乎忘卻了一切的苦難,只希望躲在這深深的庭院裡,再也不回到那紛亂可怖的社會中去。妞妞早已睡著了,我進去看了看熟睡中的她,心裡一陣苦澀。她那時才五歲,睡得那樣香甜,怎知道這苦難的人生正給她的親人帶來多麼大的災難。那時,妞妞的父親已被北大關進牛棚,不準回家;我又成了“黑幫爪牙”,真不知這些黑色的烙印會給她的未來帶來什麼影響。

父親還在看書,很吃驚我怎麼深夜突然歸來。我此時已完全清醒,只說晚上無事,回來看看。但正在這時,門鈴大響,從裡院都能聽到門外嘈雜的人聲。我驚魂未定,聽到這鬧聲就知道一定是災禍臨頭,心怦怦地加速跳動。父親卻鎮靜地叫保姆彭嫂出去看看怎麼回事。還未等彭嫂回來,一群男男女女“新北大”的紅衛兵就押著妞妞的父親衝進了院子裡。他們把他剃了陰陽頭,勒令他低頭站在院中,數落著他的罪行。最後,就點到了父親頭上,說這個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的岳父就是當年被魯迅痛打的落水狗章士釗,所以他們今天來清算這隻落水狗對人民欠下的債等等。母親被嚇得渾身哆嗦,我安慰著她,可是自己也十分驚慌。只有父親依然保持著他的儀態,並不顯出任何的慌張。隨後,紅衛兵勒令父親站在院子當中,父親不肯低頭,一個女紅衛兵對他揮舞著皮帶。隨後他們又有幾個人宣讀了一些口號式的批判,就開始闖進客廳抄家。這些幼稚無知的年輕人被一股狂熱的躁動所推動,竟變得失去理智和人性,他們衝進我們家的每一個房間,肆意踐踏著書籍和家用什物,他們究竟想蒐集什麼,我看他們自己也不明白。他們唯一的驅動就是要蹂躪他人,折磨他人!最後,他們把父親的大批書籍亂七八糟地堆放在院子裡,把我們所有的沙發和軟椅都貼上了交叉的封條,命令我們不得坐這些修正主義分子坐的舒適的椅子。現在重敘這一切,是多麼可笑也多麼可悲。這就是冠以“文化”兩個莊嚴字樣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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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歲月(3)

紅衛兵帶著他們的“戰利品”離開我家前,在大門外貼了事前準備好的大幅對聯與橫批,又是說什麼當年魯迅痛打的落水狗,今日仍是帝修反的代表之類的話。在“文化大革命”中,好幾位文藝戰線上的前輩文學棟樑,也因為受到過魯迅當年的批評,遭到了殘酷的鬥爭,甚至被迫害致死!我想魯迅假如能預見到三十多年後會因他的一些並非完全確切的批評或感情色彩很濃的抨擊而使一些人遭到無情的迫害的話,恐怕他會考慮是否應當說那些話的。然而,又有誰能夠預見身後三十年的事呢?這真是一種最大的不幸!

我在《我與父親章士釗》一文中敘述了那天晚上紅衛兵走後父親堅決給毛主席上書並導致周總理批示保護一大批黨外民主人士的事情。一切事情結束時已是午夜,我已無法回學校了。當時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有一種“豁出去”的心情。不過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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