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
由於使命的驅使,因為自己內心的衝動,人能夠創造奇蹟,經受最沉重的考驗。
荷蘭作家愛德華·德克爾的命運就是一個例證。他用“穆裡塔圖裡”這個筆名寫作。拉丁語中這個字是“備嘗辛酸的人”的意思。
遺憾的是,他的優秀作品沒有流傳下來,我想說的就正是這個。
可能正是在這裡,在這陰沉沉的波羅的海之濱,我才想起了德克爾,因為他的祖國——荷蘭的海濱,也瀕臨著與此相同的暗淡的北方的海。關於他的祖國,他痛苦而慚愧地說:“我是荷蘭的兒子,我是處在佛里斯蘭和些耳德河中間的強盜之國的兒子。”
但是,荷蘭當然不是這些文明強盜的國家。他們是少數,而且他們不能代表人民。它是愛勞動的人的國家、是叛逆的乞食團①和梯爾·烏蘭斯比格②的後裔的國家。直到今天“克拉阿斯的屍灰”敲著許多荷蘭人的心,也敲過穆裡塔圖裡的心。
【①16世紀荷蘭資產階級革命時代,最初是指從1565年起來反對西班牙統治荷蘭貴族的綽號,以後是指在陸地和海上與西班牙人進行遊擊戰的人民起義者的戰鬥名稱。】
【②梯爾·烏蘭斯比格為法蘭德斯人民英雄。其父克拉阿斯死於火刑,梯爾將父親的屍灰,縫於囊中,終生掛在胸前,克拉阿斯的屍灰變成了為人民復仇的象徵。故事詳見比利時作家查理·得·科斯忒著烏蘭斯比格軼聞錄。】
穆裡塔圖裡是名門出身,大學畢業時成績卓著,井被任命為爪哇的行政官,過了不久,甚至升為這個島上一個州的駐紮官。等著他的是榮譽、獎賞、財富、可能是總督之職,但是……“克拉阿斯的屍灰敲著他的心”,於是穆裡塔圖裡把這些幸福都棄之不顧了。
他用罕見的勇敢和頑強精神,想從內部炸燬荷蘭當局和大商人對爪哇人的長期奴役。
他總是保護爪哇人,不使他們受到欺凌。他殘酷地懲罰了詐取者。他嘲笑總督和他的心腹,這些人當然都是善良的基督徒;他引證基督對鄰人之愛的教義,來解釋自己的行為。沒有理由可以駁倒穆裡塔圖裡。但是可以毀滅他。
當爪哇人起義的時候,穆裡塔圖裡和起義的人站在一起,因為“克拉阿斯的屍灰繼續在敲著他的心”。他懷著動人的愛來描述爪哇人,描述這些容易受騙的孩子,同時他也憤怒地描寫了自己的同胞。
他揭穿荷蘭的將軍們所發明的軍事上的卑劣行為。
爪哇人非常喜歡清潔,討厭齷齪。荷蘭人把他們這個特點也利用上了。
他們命令兵士在衝鋒的時候,把糞便往爪哇人身上擲。迎著殘酷的槍林彈雨毫不畏懼的爪哇人,受不了這種戰爭方式而退卻了。
穆裡塔圖裡被免職,送回歐洲去了。
有好幾年,他和荷蘭國會力爭公正地對待爪哇人。他到處宣講著這件事。他給大臣們和國王寫請願書。
但都是徒然。他們勉強地、不耐煩地聽著他的話,不久,人們說他是危險的怪物,甚至說他是瘋子。他哪裡也找不到工作。他全家都捱餓。
在那個時候,聽從內心的聲音,換句話說,就是順從那久已活在他身上的、但直到那時還模糊不清的使命,穆裡塔圖裡開始寫作了。他寫了一本關於在爪哇的荷蘭人的暴露性的長篇小說“馬克斯·哈維拉爾或咖啡販子”。但這僅僅是初次嘗試。在這部書中,他好象在探索那對他還不怎樣穩定的文學技巧的基礎。
可是他的第二本著作情書,卻具有驚人的力量。這種力量是由於穆裡塔圖裡絕對相信自己的正義性而產生的。
這本書的個別章節寫得有的好象一個人看到駭人聽聞的不公平的事情、抱住頭所發出的淒厲叫喊,有的好象辛辣而機智的寓言抨擊文,有的好象對所愛的人們抹上一層哀傷幽默色彩的溫柔撫慰,有的好象想使自己天真的兒童時代的信念復活的最後嘗試。
“上帝是不存在的,不然上帝應該是善良的,”穆裡塔圖裡寫道。“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對窮人的掠奪!”
他離開了荷蘭想在外面找塊麵包。妻和孩子們留在阿姆斯特丹,因為他沒有多餘的錢把他們隨身帶去。
他,這個與高貴社會不相稱、備遭苦難、愛嘲笑的人,在歐洲各城市裡漂泊,同時寫東西,不斷地寫。他差不多沒收到過妻子的信,因為她連買郵票的錢都沒有。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和孩子,特別想念那長著一雙藍眼睛的小男孩。他怕這個男孩子會忘記對人們信任地微笑,他懇求大人們不要引出他過早的